吳宜蓉/中世紀防疫大作戰:戴口罩也擋不住的黑死病
馬的你不思議 突然的想念你電腦螢幕前的身影 只有孤單被隔離
馬的你不思議 突然那麼的潔癖
每天噴酒精手快脫皮
──詞/唱:Ms. A
2020年開局至今,我們逐漸適應遊走在似乎快末日的光景,伴隨每天下午兩點的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記者會,每見確診人數加一點,泡麵就再買一點,通往不可預知的未來裡,抱著一大堆衛生紙總能讓我們安心多一點。
春天都還沒結束,世界各國就已陸續宣布邊境管理政策,試圖斷開魂結!斷開鎖鏈!斷開一切的人流物流。原來遊戲瘟疫公司(Plague Inc.)都是真的。這種沉浸式體驗,能不能說不要就不要。
關於人類與瘟疫的戰鬥,在歷史上不是第一次了,我們曾經比現在更絕望過。
1338年,義大利佛羅倫斯全城有約九萬的市民人口,因為黑死病的流行導致五萬五千人死亡,整個城市有六成的居民,彈「鼠」間灰飛煙滅。英國倫敦在疫情最慘烈的時候,兩個月內,倫敦原有的五萬居民只剩三萬,牛津大學有三分之二的師生過世,英國國會直接宣布在疫情結束前無限期休會。中世紀當時教皇所居的城市,法國的亞維農,有一半的人口因黑死病被上帝召喚。英法百年戰爭更是乾脆宣布中場休息,人都不夠死了,還有必要打仗嗎?因此休戰十年。
由於當時的人口統治並不精確,歷史學家無法掌握中世紀黑死病大爆發時確診死亡的總人數。但基本的共識是:歐洲與現今中東地區的確診死亡率,平均數大約落在當時總人口的30%~50%。
這數字可怕嗎?2003年的SARS死亡率約10%。而人類史上打擊最慘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傷亡人數估計約七千萬左右,則占當時地球人口不到3%。
這場來勢兇猛的黑死病災難,嚴厲地挑戰了人們對於生與死的認知,我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阻止它繼續張狂地蔓延?
無知之戰帶來無限之戰
我們今天有一定的公共衛生概念與醫學常識。文組腦也知道黑死病又稱鼠疫。簡單來說:黑死病的病原體來自於老鼠,跳蚤咬了老鼠,就中獎啦!跳蚤再去咬人類,就換人類生病了,這一條傳染大道是從動物走向人類。
但是黑死病厲害的地方在於,人類得了之後,病菌侵入到肺部,開始咳咳咳,咳個不停,就形成飛沫傳染,開闢出新的傳播道路。又或是得了之後,病菌侵入人體組織,造成微血管破裂形成內出血,如果這時候身上有傷口又不小心接觸到患者的膿血,又開通新的一條傳染途徑了。
老鼠跳蚤很難防,人跟人的接觸更是難防。然而,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出遊還要保持社交距離,而是黑死病就站在你面前,你卻完全不知道什麼叫防疫。
首先你必須瞭解,中世紀並沒有微生物的概念,什麼細菌病毒?那是什麼?可以吃嗎?中世紀的歐洲人認為黑死病主要是由垃圾、腐肉與各種不潔物質散發出的惡臭空氣所傳播的。
關於中世紀有這樣的想法,只能說完全不意外。
對於旅行社那些歐洲蜜月旅行套裝行程介紹:#漫步中世紀 #走進童話裡 #每個都想去 #心情都浪漫起來了呢
我只能說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等你穿越後,你哪裡都不想去。
在中世紀,沒有衛福部也沒有衛生所,沒有垃圾車,沒有資源回收場,更沒有化糞池、汙水道。垃圾丟哪裡呢?就隨便丟啊!大便小便都去哪裡了?就路上隨便大啊!講究一點的,頂多就是家裡後院挖個洞,大下去;或是先用桶子蒐集起來,集中到一定的量後再倒到街上或是河裡去,然後等待大雨一場,洗淨整個城市。
你說,這樣的中世紀能不發臭嗎?
為了防止自己吸到不乾淨的空氣(以至於感染黑死病),當時有這樣的防疫方式:有錢人會配戴裝有香草的小袋子便於防身,是不是有一種端午節戴香包的既視感呢?
在芳療法盛行之下,月桂葉和牛膝草被認為是重要的防疫物資,人們還會利用這些香草植物做成簡單的清潔用品,擦拭腋下,噴灑衣物,作為除臭=消毒用。
直到17世紀,法國醫生查爾斯.德洛姆(Charles de Lorne)設計用來防疫的防護衣,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瘟疫醫生形象,還維持惡臭空氣等同病原體的概念。那個鳥嘴面具其實就是防毒面具,鳥嘴裡會裝填帶有香味的草藥混合物,只要戴上就能夠防止吸入汙染空氣,同時也可以呼吸到新鮮的藥草氣味淨化髒東西呢!
歐洲人相信洗完澡後毛孔會擴大,這會導致壞空氣的感染更容易進入人體。因此,洗澡與疾病傳播有關,能夠盡量不洗澡就不要洗澡。跟我們現在鼓勵大家勤洗手完全是不同世界觀的思考。
除了髒空氣是傳染源的說法之外,對於教會來說,黑死病是人類犯了錯,上帝因世人的罪孽而降下的懲罰。
因為人類的自私貪婪與縱慾,帶來了神的天罰。為了安撫上帝之怒,在歐洲義大利及日耳曼地區興起了一種被稱為「鞭笞派」(Flagellants)的基督教徒。這群人會進行自我懲罰的贖罪活動,一年中會舉行大型的防疫儀式,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們會穿著長袍在營地裡集會,屈膝跪地,手持皮鞭,配合聖歌的節奏互相鞭打,直到鮮血淋漓。
鞭笞派教徒認為透過折磨自己的肉體,上帝就會寬恕人類,進而免去黑死病的神譴。他們平常時會行走於街頭,不斷推銷拉攏新成員,相信只有更多人加入傷害自己的行列,上帝才會盡快平息憤怒。
可怕的是,這群人從一開始的自責,漸漸轉為遷怒。對黑死病手足無措的絕望,帶來了歇斯底里的瘋狂,他們認為自身的鮮血還無法止住疫情的詛咒,這一切都是猶太人的錯,是猶太人在水源中下毒,導致疫情散播。這樣的傳言引發恐慌,後續帶來了一連串屠殺猶太人的迫害行動⋯⋯
這劇情離我們很遙遠嗎?新型冠狀病毒帶來的疫情,在國外也衍生了許多相關的排外、種族主義或地域歧視爭議。世界各國一面為了抑止疫情蔓延盡最大努力,也同時陸續傳出亞裔居民在世界各地遭受種族歧視甚或暴力的意外。歷史離我們不太遠,是吧?!
綜觀中世紀的防疫策略,你會發現當你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時,無知之戰只會帶來無限之戰。面對這些徒勞無功的防疫策略,我只能respect!
末日選項:隔離或群聚?
沒有任何醫生的建議,沒有任何有效的藥物可以克服或減輕這種疾病,似乎與病人交談或靠近病人,就連觸摸到病人碰過的任何東西都有機會帶來感染。更可怕的是:幾乎沒有人恢復健康,多數病人在出現病徵後的3天內死亡。
當死亡變得如此稀鬆平常,當死亡變得如此措手不及,這麼暴力的疾病,帶來了兩種背道而馳的生活選擇:一種方式是選擇隔離,為了避免接觸到生病的人以及屬於他們的一切。他們遠離人潮擁擠的城鎮,組成了新的社區,彼此之間完全分開生活,把自己獨自關在房子裡,撙節使用資源,回應上帝的信條,過著節制的生活。這是居家隔離的中世紀版。
另一種選擇則完全相反,這群人從他人的死亡中,看見了自己生存的美好,與其懼怕死亡,不如鼓起生活的勇氣:「向死而生」,好好珍惜活著的時刻吧!不斷舉行宴會縱酒狂歡,暴飲暴食,對發生的任何事情一笑置之。從白天到黑夜,從自宅到酒館,盡情娛樂。
有的政府試圖努力減少傳染源,當時義大利半島的重要商港城鎮,陸續禁止病人進入港口與城內。只要船上有疑似病例的患者,通通扣留起來,並且把與他們有接觸的人也全部隔離起來。
像地中海的商業霸主威尼斯,就要求所有來自疫區港口的船隻,需在港外的海面停留40天之後,確認船上人員皆無症狀才能靠岸。40天的義大利文:quaranta giorni,有沒有覺得很面熟啊?是的,這就是今天英文隔離單字「quarantine」的詞源。
有的政府自己也受到重挫,開始懷疑人生。伊比利半島的卡斯提爾(後來的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一世(Alfonso XI of Castile)不到40歲死於黑死病,即使貴為人君,也難逃死劫,就連自稱為靈魂拯救者的神父也不例外。在英國約克郡,一半以上的教士染上黑死病死去,在天主教會裡地位僅次於教宗的紅衣主教們有三分之一死亡。這是人生的無常,還是人類的日常?當無常成為日常,階級算什麼?在死神面前,我們一律平等不分貴賤;當禱告都失常,信仰能做什麼?生命如此脆弱,上帝無從倚靠。
假若,世界末日就要到來,你選擇如何度過最後的日子?你是居家隔離宅宅派?還是出門狂歡party guy?不管順時中、逆時中,疫情帶來的恐懼,都讓我們把自己內心的渴求看得更清楚。
◎ 本文摘自:《OSSO~歐美近代史原來很有事》,作者:吳宜蓉,平安文化出版
◎ 責任編輯:翁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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