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作家張維中/微妙的待客之道,更靠近了一點真實的人性

聯合新聞網 張維中
包含Ace Hotel在內的整座「新風館」新建築是由隈研吾所操刀打造的,藝術美感...

月初去了一趟京都。美國設計旅館Ace Hotel進駐改建後的京都「新風館」設施,我曾在幾年前住過紐約曼哈頓的Ace Hotel,留下不錯的印象,因此這次到訪京都,雖然沒住在那兒,仍抱著懷舊和嘗鮮的心,決定挑一天去飯店內的餐廳吃早餐。

包含Ace Hotel在內的整座「新風館」新建築是由隈研吾所操刀打造的,藝術美感自然不在話下。我和朋友一早就抵達,帶位的服務生給了我們三個選項:戶外座、室內靠窗座,及餐廳中間的座位。我挑了室內靠窗,能夠對座且還有沙發靠背的位子。正當我們準備入座時,服務生阻止了我們。

「不好意思,坐這個位子的話,因為現在新冠肺炎的關係,要麻煩你們並排坐,不要對坐,比較安全。如果要對坐可以選擇戶外,開放性的空間。」

應該的。防疫嚴謹的餐廳,值得嘉許。但緊接著,服務生又補充說:「如果真的想要室內對座的話,中間那一區是可以的。」

我遠望,頓時無語。因為我不明白倘若為了防疫,同樣是室內座位,為何那裡就容許對坐?桌子大小跟靠窗的差不多,人跟人的距離也相同。

總之,我們已經決定坐靠窗的位子,於是乖乖的聽從指示並排坐下。攤開菜單開始點餐,朋友問我想吃什麼,但我卻失神了。

幾年前曾住過紐約曼哈頓的Ace Hotel,留下不錯的印象,因此這次到訪京都決定...

「你看一下我們隔壁桌。」我低聲跟朋友說:「你覺得那是什麼狀況?」

朋友放下菜單看向前方,這一次,換他無語。明明是同樣的靠窗座,那桌的兩個人卻是對坐。後來我注意了一下後方位子,發現有的對坐,有的並排坐,完全找不出邏輯。餐點上桌開動後,朋友問我,我會怎麼解釋這情況?

我想了想,聳聳肩回答:「有的要你從正面來,有的要你從旁邊來,這除了是店員的癖好以外,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道理。」

另有一次我在東京,去公司附近的餐廳吃午餐,進店裡時空無一人。老闆帶位,挑了一張面壁吃飯的桌子。整間餐廳只有這一個座位是背對其他客人,面對牆壁的。說真的,挺怪,而且有壓迫感。不過,我能夠理解。因為其他都是二人座或四人座,我一個人去坐了,之後若有兩人以上的客人來就沒位子。飯吃到一半,餐廳很快就客滿了。最後進來一位客人,只剩一桌四人座,於是老闆就領他去坐了四人座。而我,繼續面壁思過。

這又讓我想到不久前去Muji Cafe吃飯,套餐之外,還想吃布丁。原本想吃完再點,但看見櫥窗內只剩下兩份,怕等我吃完飯就賣光了,所以直接加點。店員貌似貼心的說,他會替我保留下來,等吃完飯後再來櫃台拿就行了。敏感的我注意到,兩個布丁的其中一個,邊緣的形狀受損坍塌了。當時我揣想,他會為我保留哪一個呢?先點的,應該是享受到比較好的那一個吧?結果,去領布丁時,店員從那兩個布丁當中,挑出邊緣受損的給我。

當下,我覺得忍俊不住,差點失笑。人性,就是這樣吧。留在櫥窗內的最後一個布丁,如果是醜的,誰還會來買走它呢?

店員沒有做錯事,只是虧待了我。先買先付錢,不一定得到好的結果。

其實我沒生氣,所以也不認為是什麼該據理力爭的事。這些事,都是茶餘飯後的說笑話題罷了,不影響我對店家的印象,也無損我當下的情緒。或許我還該為他們感到開心。因為那些日本人,在這些微妙的待客之道中,終於有了自私的考量。

那使得他們在原本不帶感情的制式笑容背後,靠近了一點真實的人性。

張維中 後疫情時代 日本 隈研吾 新風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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