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詹宏志導讀《一九八四》後──艾西莫夫評為「不科幻」的科幻小說,我們能如何解讀?

聯合新聞網 王士堅
詹宏志先生在週三讀書會提到阿西莫夫(Issac Asimov)在接近1984年之...

詹宏志先生在週三讀書會提到,創造機器人三大法則的艾西莫夫(Issac Asimov)在接近1984年之際,曾評論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對科技的著墨與想像太少,認為《一九八四》是「不科幻的科幻小說」,而一直以來也有論述提出,歐威爾《一九八四》應當作為政治小說來看。

或許,要釐清這個問題,可以試著從「寫作背景」與「寫作風格」兩個層面來討論。

寫作背景:對於極權主義擴張的恐怖想像

在後二戰時代,歐威爾對原子彈以及隨後衍生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憂心忡忡。1945年8月美軍在日本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同年10月歐威爾於投書媒體刊出〈原子彈與你〉一文,表達他對原子彈可能造成的連環衝擊感到焦慮,並開啟一系列與未來的對話。

歐威爾於1945年出版《動物農莊》、1949年出版《一九八四》,都是集結他對極權主義政權的恐怖想像,而在《一九八四》首次出版至今的六十多年間,小說中對於未來的想像不斷再現,也不斷在朝向自我毀滅的途徑之中,思索人性發展的重複與重生。

寫作風格:從《動物農莊》到《一九八四》

《動物農莊》和《一九八四》將反極權主義政治主題有機地融合在寫作之中,兼具思想性、藝術性。這一藝術的實踐,或許能從俄國什克洛夫斯基「陌生化」的寫作手法來看待。「陌生化」即作者使敘事作品的「故事架構」與「情節」和現實常規不符,打破事件的正常組合,使事件出現陌生新奇的狀態,讓讀者解讀作者所描寫的生活經驗時,不能以既有的生活經驗去理解。

兩部作品中,作者著力描寫不合情理的事實,去揭示其事實的本質,以達到諷刺的效果。在《動物農莊》中,悖謬的事實不計其數,如「所有動物一律平等」與拿破侖專制特權的不平等;又或是統治者破禁令,搬進農舍中喝酒、抽煙,與〈七誡〉裡規定「不能有人類的不良嗜好」矛盾;雪球「風車計劃」一開始被反對,到後來卻被盜用,甚至被大肆推廣;勞苦功高的老馬被拿破侖送去屠宰場宰殺以換酒喝,卻哄騙說成拿破侖為老馬花了昂貴的醫療費用,提供了精心的照料。

而在《一九八四》中,溫斯頓從仇恨「老大哥」到後來竟然變得熱愛;奧布林一面扮演溫斯頓的保護人,一面又充當極權主義者的幫凶;男女互相喜歡不能結婚,但孤男寡女只要願意為黨生兒育女就能結婚;鼓勵父母熱愛子女,同時鼓動子女仇視父母;號召男女老幼去觀賞「絞刑」,卻在這種殘酷的血腥場面下,要人們大聲地笑出來。

歐威爾將時空顛倒錯位,故意將某種社會體制下的不平等事件,放置到動物農莊中;將一九四八年某極權社會所發生的事件,安排到未來一九八四年。他還將人物倒錯,將溫斯頓,一位只具有反對「老大哥」的一面派,改造成了同時能擁有愛恨的二面派。通過一正一反人物的敘述,預示整個社會就需要這些悖謬性的人物,才能實現1+1可能等於2、或是等於3的社會,只要統治者認可,那便是正確答案。

歐威爾有意識通過這些背離事實的描述,達到一種文學藝術上的荒誕效果。

我們心中該把歐威爾《一九八四》看做「科幻小說」還是「政治小說」呢?或許「陌生化」...

類型的定調是會隨著時空改變的

社會學家Donna Haraway曾說:「界線是互動和命名的結果。」當我們閱讀某一類別的文學作品,它跟讀者互動出來的感受,的確會隨著讀者身處的文化脈絡或是社會環境改變。在當今這個時代,文類的分別、類型小說的定調也越來越模糊與曖昧,我們唯一能明確知道的是,歐威爾在撰寫《一九八四》時,是有一個明確對話與批判的對象:美國的極權主義。

最後,我們心中該把歐威爾《一九八四》看做「科幻小說」還是「政治小說」呢?或許「陌生化」的感受是一個關鍵,意即,讀者認為這些故事背離現實的成分將有多少。這邊提供一個有趣的小觀察,攤開網路搜尋結果發現,台灣大多將《一九八四》定調為以政治為主題的「科幻小說」;中國則將其定調為具科幻筆法或藝術性的「政治寓言小說」,甚至有好幾篇介於2005年至2010年的論述,都直指「不能把《一九八四》當成科幻小說」看待。而其中差異,細細思量,並不難理解。

◎ 責任編輯:翁家德

詹宏志 週三讀書會 讀小說 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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