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收藏家姚謙/「嗨」黃楫:藝術是自由的對照,就像一首眾人吟唱各自感想的歌

聯合新聞網 姚謙

黃楫先生離世的消息是在多日後才知道,像一個延遲的提醒,帶著低迴不散的感嘆。許多人認為台灣的文化產業是在八○年代興盛的,無論電影、廣告、音樂、藝術與出版業相繼互動的蓬勃而起,直到2000年。文藝圈總是在經濟起飛時若有好的共振的結果,那時期出現了恰當的機緣,有才華的人較容易被發現和發展,那時的台灣藝術家中,黃楫是其中一位。

黃楫的作品。圖/姚謙提供

九十年代末是我剛剛開始進入藝術收藏的時候,從閱讀中認識了過往中外許多偉大的藝術創作者;然而與自己同輩又生活在相近時空、地域的藝術家作品中閱讀所得,往往是能給予自己既親近又有觀點上差異的驚喜;因為每個人看同一個時期、同一個世界,因人而異,透過作品溝通既是最美妙也最能給彼此保留再探索的空間。

在那些年的音樂、電影、廣告、藝術文學上處處可見這樣的交流,其中藝術是需要更多的討論方得理解。而黃楫先生的作品,正好符合這樣的需要,耐讀與美好之間,有著許多同時代、恰恰又是同鄉人的親近感。

在八、九○年代,黃楫的確紅極一時,收藏他的畫作總是要預先排隊才可得到,對於我這樣社會新鮮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後來在自己有了點經濟基礎後,才從在拍賣行二手市場陸續收到。二○○○年後各種原因讓台灣藝術作品漸漸失去了本地藝術圈、收藏者或藝術商業的關注。特別如黃楫這樣一位內心敏感、小心、不善交際之人,幾乎在他轉換畫廊的同時,幾乎消失於人前了。

縱然台灣收藏實力這些年來從未下降,但是藝術作品卻已無下限的墜落。因此在近十多年來在二手市場中,因為收藏者興趣轉移或世代交替無以為繼之下,曾經的寶藏紛紛被低價拋出。於是在我能遇到和經濟範圍允許之下,我總是帶著鄉愁般的心情,接手那些只在畫冊中看過心領神會的藝術。陸陸續續直到今天,我已經收藏了二十幾件黃楫先生的作品,雖然歡欣仍不免感傷。

在他的繪畫裡我總可以閱讀到多維心靈空間的瞬間描述,早期有人解釋黃楫的作品是「超現實」,甚至用人以鄉野神怪來解釋,我都覺得有趣,因為一件好的創作,是可以走到不同人的眼中,容不同的解讀,藝術是一種是自由的對照,就像一首眾人吟唱各自感想的歌。

但是我更願意以每個人都隱密的多重內心世界風景,來解讀這位性格內向、內心卻豐富的藝術家作品;黃楫繪畫的能力就不再多敘述了,似乎在許多優異的比賽和展覽中他總是拔得頭籌,同時他也熟練了各畫派之技術,讓他在描述這些不可言明的複雜世界幾乎游刃有餘,每件作品都耐咀嚼。

我最常放在我書房的作品〈美術館事件〉以及〈嗨〉就是我的心頭好,其中〈嗨〉這件作品,恰恰描述台灣錢淹腳目的八○末、九○初,以畫廊工作者招著大手、隱藏著眼睛腦花繽紛的詭異表情,似乎對當時物質橫流的詼諧表述;也與今日藝術市場充滿著潮物玩偶及網紅聯名之現況,有了莫名先見之感;當今藝術市場對應的收藏,似乎是追逐名利之歡宴高過於面對藝術核心的閱讀。

寫這篇稿之前,上網再搜黃楫相關資料已寥寥無幾,一切如預料已無感慨,我們都將被遺忘。我悄悄決定回台北之後再把黃楫作品掛回我的書房。

姚謙 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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