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作家張維中／解封後，重返日本旅遊看見的改變

最近走在東京的街上，明顯感受到耳邊聽見的聲音不同了。一兩個月前，以歐美語系居多，接著是廣東話，最近則是台灣口音強勢回歸。在東京輕易聽到有路人聊天用台語，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兩年多了，疫情日常化以後國境解封，海外遊客總算漸漸回籠。而我終於也慢慢恢復疫情前的生活，開始跟從遠道而來的台灣朋友在東京聚首。

暌違許久重返日本，到底有什麼不同呢？我很好奇朋友們的感受。畢竟這些日子以來，我看著東京漸漸的改變，但對於台灣遊客而言，大家的記憶點仍停在兩、三年前的最後一趟旅程，因此這次來看見的變化，那種「忽然」不同的衝擊性也會大一些。

首先最大的驚喜就是日幣真的好便宜。雖然在台灣時早就知道日幣匯率創下新紀錄，很多人在還不能來日本時，早就搶一波兌換日幣潮了，但唯有帶著日幣來日本實際消費時，才真正感受到現在真是爆買的好時機。

「這個日幣價錢你算成台幣的話，才多少錢而已！台北賣的貴死了。」

當朋友們比較同樣物品在兩地的定價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吐出這句話。

然而，在日本買東西變得便宜，來回機票卻變得好貴。近三個月的正規經濟艙機票，漲價到台幣近三萬元，幾乎是疫情前的兩倍。這讓不少人原本想衝一波到日本旅遊的，看到團費和機票價格後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到了日本，很多人都發現許多店家都改成自助結帳。從前結帳櫃檯總會站滿一排店員的景象少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機器，自己掃描商品，自己刷卡，或者將現金自行投入機器。而餐廳的點餐方式，有愈來愈多採用平板電腦點餐，或是用手機掃描條碼後在網頁上點餐。這樣的改變應該是利多於弊的吧，結果我的朋友有點無奈地笑著跟我說：「這兩年我苦練日文，原本期待這次來日本，至少可以在買東西時跟店員練習幾句日文對話的，沒想到來了以後只能按機器。」

自助結帳的普及可說是疫情中減少接觸、保持社交距離下的產物，同時解決日本少子化，以及疫情期間留學生大幅減少，找不到打工人員的窘境。我們習慣了自助結帳以後，現在反而不想找有人結帳的櫃檯了。造成的奇景就是常常看到店裡的有人櫃檯員工站在那兒沒事做，但自助結帳機器前卻大排長龍。

另一個變化，是好幾個朋友告訴我，他們發現日本服務業員工的英文能力大幅退步，甚至退回疫情前的好幾年。去住知名的飯店，很意外跟櫃檯人員說英文竟難以溝通。

關於這一點，我想真的是因為他們還沒準備好。畢竟面對疫情時，我們已經知道了，日本人的性格就是在每一次轉變中，都需要一點時間去練習，去找回SOP流程的指導守則。因為日本政府宣布重新開放觀光入境算是滿突然的，相關產業的應變時間根本沒幾周，而且這兩年沒有接待外國旅客的觀光業者，一時之間還來不及找回有外語能力的員工。不少外國員工在疫情期間都被解僱了，能夠兼差打工的留學生也進不來，造成現在的空窗期。

另一個關於服務業的發現，朋友說，是有感不少店員的服務態度也沒有以前那麼好，甚至連在百貨精品專櫃購物都遇上很糟的經驗。我不確定那是否也因為這兩三年來企業疏於員工訓練的緣故呢？或者他們終於決定做自己了？反正戴著口罩嘛，不必賣笑一整天。習慣悠閒了，現在有點抗拒又得開始忙碌的日子？不過，我想起在當導遊的朋友說他最近開始重新帶團，去觀光景點的土產店時，遇上跟兩年前同樣的一批員工，在幫遊客結帳時動作極慢，慢到連員工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好慢啊，怎麼變得那麼不熟練了呢？」

員工也很苦惱自己的改變。

苦衷人人都有，所有的情緒背後，必然都有著我們未知的遭遇。

一場瘟疫之後，日常生活和旅遊型態都改變了，服務業人員的態度如果也有所改變，大概也是因為在這時代中承受了太多委屈。只好多多體諒了。畢竟，歷經這場疫情，你和他還能好好活著，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夠值得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