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讀書會現場紀錄】一本被低估的作品──詹宏志談《掉到地球上的人》：觸動孤獨而敏感的心靈

「這本書已經寫出來快60年了，但從來沒有中文譯本。」 週三讀書會第十場，詹先生以沃爾特．特維斯（Walter Tevis）在1960年代所寫的《掉到地球上的人》（The Man Who Fell to Earth）為題，簡報的副標寫著：絕對孤獨的隱喻。

一開始，詹先生回顧自己重讀此作的契機，與唐鳳有些關係。詹先生與唐鳳家人認識，但實際上並不瞭解這個人。去年一場由《500輯》主辦、與唐鳳對談的講座，開啟他流瀏覽資料、深入認識唐鳳的契機。「我心中突然冒出《掉到地球上的人》書名。」詹先生表示，唐鳳的生命歷程，與書中外星人主角湯瑪士（Thomas）的某程度相似。

由於台灣並無中文譯本，詹先生從書名的註解開始，一步步帶出故事情節。「小說書名是《掉到地球上的人》，但讀了便能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詹先生以兩點說明：第一，主角並不是個人，他是一名類人、從另一星球來的外星人，皮膚白皙透明，身高近190公分，體重不到40公斤，沒有骨髓，眼睛幾乎透明。但他會透過加工，使自己看起來像人類；第二，他並非「掉到」地球上，這聽起來像一場意外，但事實上地球就是他的目的地，他背負著任務來地球。

一去不回的人

故事發生在美國肯塔基州的虛構小鎮，講述一名來自高度文明星球的外星人湯瑪士，在家鄉因核子武器幾乎毀滅的情況下，背負尋找水源、帶回更多資源的任務，搭乘救生艇降落地球。

雖然有些不安，但湯瑪士成功與人類展開互動，在一名律師的協助下，將各種神秘技術申請專利，靠授權賺得巨大的財富。不過，這些新技術和新商品也讓其他人類、一名化學教授布萊斯（Bryce）起了疑心，開始追蹤他，兩人有了來往。最終，在一次參加化學學術會議途中，湯瑪士被人類抓起來偵查數個月、痛苦不堪，後來接受各種測試，包含用X光照射瞳孔，使得雙眼失明，湯瑪士幾乎變成廢人。

故事背景與電影改編

《掉到地球上的人》完成於1963年，是三段式小說，情節分別發生在1985、1988、1990年。「它是一個作者從60年代，想像近未來所寫下的故事。」詹先生解釋。小說曾在1976年改編成電影《天外來客》，由尼古拉斯．羅格（Nicolas Roeg）執導，首次挑戰大螢幕的大衛・鮑伊（David Bowie）主演。電影情節與小說略有不同，詹先生形容，它是一部不一定受大眾喜愛，但能讓某一特定族群產生強烈認同的邪典電影（Cult Film），而大衛・鮑伊的俊美長相，真實生活中的奇特打扮，有一種異世界性（otherworldness），使得外星人角色在日常生活中彷彿真實存在。

近年《掉到地球上的人》評價愈來愈高，對此詹先生認為：「小說是寫實基調，它讓我們注意到有一種人天生孤獨、狀態與他人不同，這件事非常重要。每個年輕人一定會經歷某個階段，認為身邊的人離自己非常遙遠。」這類人沒有攻擊性、也並非無動於衷，他們敏感又善良，如故事裡湯瑪士即使受到人類粗暴對待，仍沒有一句惡言。

低調且平凡的作者

作者沃爾特獨特神秘的背景，引起詹先生好奇：「他一生寫了六部長篇，一輯短篇，長年在學校裡教書，絕少接受採訪，甚至自稱是二流作家。」

沃爾特的小說幾乎是暢銷書，也有多部改編成電影和劇集，你我很可能都看過。例如將保羅・紐曼推向巨星的作品《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以及近半年大受歡迎的《后翼棄兵》（The Queen's Gambit，2020），據說又有串流平台投資他的另一部小說《Mockingbird》，預計在2022年上映。

「他的低調，或許與一生受酗酒所苦有關。」詹先生以「小說裡的自傳性」為題，揭露沃爾特生命的各種狀態與身份，例如童年臥病在床、賭徒、酗酒者、業餘棋士、在肯塔基州長大等，與多部小說角色有緊密的連結與呼應。

詹先生接著引述一段《波士頓環球報》記者James Sallis的報導，告訴我們，這是一本心碎之書：「在表面上，《掉到地球上的人》是一個來地球的外星人想拯救自己的文明，但因為種種逆境、意外，以及失去信心而敗的故事。但作者曾說，這是一部「徹底偽裝的自傳」，講述自身小時候從舊金山搬到肯塔基，以及童年因為臥病在床，病癒之後變得體衰脆弱而且與人格不入，他寫作之後才意識到，它講的也是自己如何變成一為酗酒者。最後，這是也是一部我讀過最令人心碎的書，它吟詠一曲雄心壯志與殘酷失敗的哀歌，更是對人類無法彌補的絕對孤寂的一種招魂⋯⋯」

你我的「異鄉人時刻」

「社會裡，每一顆過度敏感的心都是外星人。」詹先生說。

回想一下，生命中一定有某些時刻，你彷彿去到另一個星球，例如一次在速食店失敗的對話、一次留學時的文化隔閡感受、一次搬家重新認識陌生異地的經驗，或許都是成為「異鄉人」的時刻。

「這本小說一點都沒有落伍。」詹先生最後預告，本書會在近半年內正式推出中譯版，「它不是一本全面性溝通的著作，但向特定人發出獨特訊號，產生共鳴。」值得所有人留心、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