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書局 X 500輯】週三讀書會全新系列,王浩威領讀「榮格心理學與六個創作的心靈」:第二講/榮格遇見喬哀思
今年適逢出版於1922年的喬哀思經典鉅作《尤利西斯》(Ulysses)一百週年。王浩威先從1935年榮格受到倫敦塔維斯托克(Tavistock)這個醫療機構演講開始鋪陳榮格與喬哀思相遇的背景。這個海納不同流派的診所演講,因為聽眾對於治療師和病人之間的移情和反移情關係反應踴躍,因此成了精神醫學史上一個重要的講座。那場講座中,有兩個很有名的聽眾,兩個都是天才:一個是後現代精神分析大師比昂(Wilfred Bion),一個是 貝克特(Samuel Beckett)。
和喬哀思同為愛爾蘭人的貝克特,他在1927年起擔任喬哀思的助手,至1932年和他斷絕來往,因為喬哀思的女兒Lucia向貝克特公然求婚被拒絕。這可見喬哀思被認為古怪難以相處的端倪。
喬哀思人古怪,文也古怪,難以翻譯。例如《Finnegans Wake》,通常翻譯作《芬尼根的守靈夜》但專精翻譯喬哀思的金隄認為應該是指「芬尼根守候室」。這反映了喬哀思對文字的講究、思考不受文字限制。「我們大部分尤其男性寫作,文字先行;少數人意象先行,先有感覺意象畫面,被文字限制住的機會少一點。他就是一個太真的人,沒有受到文字的隔離和預設限制。」王浩威說。
喬哀思曾如此自述:「品德不高、有奢侈酗酒的傾向。」因為他爸爸曾是風光一時的政治明星,對喬哀思格外寵溺,家道中落一度失學。他自幼參加寫作比賽,一拿到獎金他就會帶全家去吃大餐、買禮物。他熱愛杯中物、不與名流往來,常把三教九流的朋友寫進小說裡,例如都柏林人,可以說一方面他是意識流,但同時也是超級寫實主義。
從形式上來講,《尤利西斯》小說結構是都柏林的一天。尤利西斯是奧德賽的羅馬名,與希臘史詩《奧德賽》自有許多對應。他把許多人包括他父親的經歷和特質融入到主角Leopold Bloom身上。小說共分18章節,幾乎一個小時一章,前三章以Telemachia為主線,接下來12章則是Leopold Bloom,最後三章為Nostos。最後40頁完全沒有標點符號和大寫,描寫Bloom妻子莫莉內心的獨白,榮格認為沒有人把女性心理學講得這麼透徹。
「他書寫多重宇宙 -- 既是希臘人、猶太人、也是愛爾蘭人的史詩;是人體,也是都柏林這城市,也是知識領域的漫遊,」王浩威說,如今造訪都柏林,都能在估狗地圖上對照出故事發生場域按圖索驥,王浩威建議先讀中文翻譯了解情節,第二遍若可以的話再玩味英文。
《尤利西斯》在1930年重新翻譯德文版時,出版商邀請榮格寫序,但後來成了一篇沒有被採用的評論。榮格後來自己寫信給喬哀思,「你的書帶給我無盡的麻煩… 我不太確定我能否很喜歡它,」榮格認為此書非常無聊但又令他無比欽佩,「735頁好像是一天又好像735天那麼長,沒有開始也沒有終點… 我對這小說充滿絕望,還睡著了兩次… 沈沈入睡後才發覺倒過來讀也沒差別,你甚至可以從中間停下來,什麼都是頭,什麼都是尾,很像一支蠕蟲,不管從哪裡切斷都有生命、每個地方都有可以成為中心的神經。這條蟲形象雖不雅觀,但不斷地繁衍增長。」
事實上榮格把這《尤利西斯》抓得很準確:打破所有文體的侷限,在意識和無意識之間毫無障礙地流動。「創作的人本身就在貼近無意識,是很大的冒險,」王浩威說。喬哀思的女兒Lucia從小受到爸爸寵愛,兩人相當親近,後來投入舞蹈。她在1932年崩潰,榮格判定她是精神分裂,不適合分析。因此喬哀思將她留在蘇黎世的療養院,直到1982年去世為止。榮格認為女兒是他的謬絲,對照兩人狀況,他認為,兩個人都在水裡面,只是一個沈下來了,一個還繼續潛水泅泳 -- 喬哀思的心理風格絕對是精神分裂,一般人沒辦法控制自己,喬哀思卻是自願地在其中游泳。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