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育華的戀物集】戀物者與柏林的斷捨離

聯合新聞網 許育華
在柏林,大家將不要的東西,放在公寓樓下或門口,寫上「請自取」,品項包羅萬象。 圖...

疫情期間,社交生活減少也不旅行,待在家時間多了很多,許多朋友包括我自己,都大量「整理」,是執行斷捨離的最佳時機。

我一直思考斷捨離的真諦,風靡全球的斷捨離教主近藤麻理惠說,決定要不要丟掉一件東西時,用拿在手裡「是否怦然心動」為準則;我拜讀近藤麻理惠大作,Netflix上她的節目也一口氣看完,怦然心動很詩意,英文用「spark joy」也浪漫,但我終究無法帥氣放手,究竟是我太固執或這浪漫咒語在我身上起不了化學變化?

我知道自己並不是、也不會成為囤積老人,只是珍惜著物件背後承載的意義,尤其戀物者如我,物件就像是「reminder」-提醒了一段旅程、一個故事、一個人,而且,回憶帶來的Joy,還非常高。

想通這點之後,我盡量讓斷捨離不要成為給自己帶來罪惡感的魔咒,換個角度想,生活在柏林的我,消費的次數、買東西的頻率,比在台北生活時少太多了。

柏林是歐洲最富裕國家的首都,但這個城市也不拜金、也不消費主義,我曾經歷過一段文化衝擊:柏林沒人提名牌包包,不追逐流行、品牌或設計師,「作自己」才是王道,在曾是時尚雜誌編輯的我眼裡,又怪又酷。

柏林跳蚤市場盛行,起初我只是單純享受挖寶、用少少錢買到漂亮復古家具的樂趣,時間久了,體悟到二手市場背後,更多是柏林人的環保態度,不將舊東西送進垃圾桶,而是賦予新生命;去跳蚤市場無關財富與階級,純粹關係環保與再生,是整個社會的價值觀。

於是,跳蚤市場裡你會看到亞洲文青們熱愛的北歐老家具,但有更多書、舊衣服、整套骨瓷餐具,一把螺絲起子、一個花盆、一只湯鍋……起初我對一條兩歐元的舊延長線不解-「為什麼連這個也賣?」但現在我可替柏林人發言:賣二手東西換得幾歐元,不為賺錢,而是生活上的環保實踐。

柏林還有個有趣的現象,每日上演;不見得每個人都有時間去張羅跳蚤市場,於是,大家就將不要的東西,放在公寓樓下或門口,寫上「請自取」,品項包羅萬象,也顯然總能尋得知音(我就撿過不少漂亮的書!)街上常出現有意思的物件,像是行動藝術般讓我會心一笑,不髒不亂,沒人會覺得不好意思接手。

前幾天我去好朋友Heike家作客,也在斷捨離的她整理出幾大袋衣服,她說:「在我煮晚餐的同時,去我房間看看妳想要拿什麼,每個到我家來的朋友都要挑幾件就是了!」Heike的舊衣什麼牌子都有,有些還是特別貴的,我興致盎然選了幾件我會穿的,送與收的兩個人都很開心,一切是那樣地自然。

回家路上我反覆想著,在台灣,我不曾開口、或也沒被朋友問過是否要接收二手衣,當然除了文化差異之外,是不好意思、擔心可能冒犯了別人?

柏林生活讓我褪去了這層焦慮;回到斷捨離,若我們都能將自己喜歡的老東西,交到喜歡的朋友手裡,如此循環,帶來的能量與意義,是不是比Netflix上流著淚下定決心告別物件的畫面,要來得更容易也快樂?

許育華 後疫情時代 物件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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