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壯遊】旅行作家船橋彰/過去五年緊緊抱著泰國,現在打包回家

聯合新聞網 船橋彰
厚實的歷史文化是泰國人的驕傲,也是沉重的牽絆。 圖/船橋彰攝影

關於啟程──旅行越久越好嗎?

臨碩士班畢業前才開始隻身旅行,憑著不多的經驗就相信旅行這件事值得託付終身(大概像邪教),辭去第一份正職工作後去了一趟印度44天,回來後旅行信仰變本加厲,還寫了一本書記錄它,連建築設計本行都不做了,教書、寫書、旅行,自己一人自由來去,沒有綁住我的辦公室與家庭,以為這樣就能隨時準備出發,似乎不停變動才是我人生裡的安定。

本來就很喜歡泰國,計程車、公車、銀行ATM顏色花綠繽紛,如萬花筒的多彩的街頭令人喜愛萬分,兩三年裡去過十數次。去曼谷工作的機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因為自由,所以很快的準備、面試、赴任,成為一名大學專任教師,為了泰國,為了異國生活,我願意再坐進辦公室的小隔間裡。曾問自己一次旅行最長能多久?旅行像跑馬拉松的體能一樣越多越好嗎?一周?一個月?一年?那麼這次是不是想要享有再大把的旅行都可以了呢?我心滿意足,人生待辦清單又劃掉一項。

繽紛壯觀的夜市俯瞰,疫情衝擊外國遊客歸零,此景已不復見。 圖/船橋彰攝影

關於旅行──最重要的事不是工作

人在異地即構成旅行,玩樂、戀愛、無所事事都好,當然工作也是一種。但有件事情要說清楚,我為了泰國來工作,而非為了工作來泰國,在現實裡工作是讓我取得簽證而能長時間居留泰國的方法。我一直知道,在泰國生活最重要的事是感受體驗泰國的一切,學泰文、看創意、喝咖啡、逛夜市、到處去旅行,而不是工作。我知道大多人嚴謹思慮著工作能帶來的實際利益,薪水收入、職位權力、未來發展都需要算計而抉擇。但我沒有,我只知道我喜歡泰國,想要緊緊抱著他,然後一直住在泰國。有些人說這是勇氣,不如說是傻氣、幼稚或不知死活,所幸我有的運氣比勇氣來得多,一直都還走在期待的路上。

模糊的性別界線是泰國最迷人的風景。 圖/船橋彰攝影

人雖在曼谷工作,能旅行的是整個泰國,利用長假到處跑我比誰都還認真,來自台灣的島民,面對擁有廣袤大陸的國度掩飾不了興奮,跨日行駛的夜行巴士、臥鋪火車、密密麻麻的國內航線都是新玩具。我在房間牆壁貼上一幅大大的泰國地圖,至少住上一晚的城市就能標註計入,非常魔羯座的執著運作。五年過去,泰國77府,我去過51個。想走遍泰國,用泰語跟泰國人說話,是住泰國最重要的事。如果學校檢視一個大學老師的成效不是論文投稿,而是旅行點數和泰語溝通能力的話,我很有信心,也不會辭職。

計程摩托車是街頭最機動的交通工具,塞車趕時間時靠他們。 圖/船橋彰攝影

關於離開──沒有分手,只是遠距離

2020年的潑水節因該死的新冠肺炎禁止慶祝活動,不只水不潑了,連假期都活生生地被政府因防疫考量而取消,原本是全家團聚的泰國新年,大家乖乖裝沒事戴口罩正常上班。每年潑水節我都到外府旅遊,感受不同地方的節慶氣氛,本來應該可以收集到五個,現在硬是被砍掉一個。其實在今年決定回台並非因為疫情,而是早在一年前就下的決定。沒有誰也沒有什麼事逼我離開泰國,是自己的選擇,說得模糊一點,大概是泰國太甜(並不是真的在說食物),太甜的東西年紀大了要少吃一點,他仍然無疑美味,而成癮戒斷是艱難的,我現在正在經歷中。

全國溼身的潑水節,在悲慘的2020年蒸發消失。 圖/船橋彰攝影

在仍然深愛著的狀態下要離開很不容易,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準備離開,每天慢慢搬走辦公室的私人物品、清掉公寓裡帶不走的家當、把家具家電轉送給人,並在移動每一件物品前拍照記錄,把幾天的告別拉長成不易察覺的一整年,好讓這五年累積的生活景況慢慢消失,等到最後要離開的那一刻悲傷才不至於太劇烈。然後告訴自己我們沒有分手,只是遠距離。

收集了一年的車票帶回台灣,曼谷公車即將走入電子化。 圖/船橋彰攝影

長途旅行不只能一直往前經歷陌生,也能原地重複打轉,將自己浸泡染色變成另一個人。就如同樣的一條拉拋路(Ladprao)經過上千次,鐵定與初次來訪時感受不同,能察覺的不再只有陌生的獵奇。對於泰國我仍貪心,不僅單純感受,而是企圖把這五年的氣味觸感或人生經驗都打包回台灣,日後拿出來用,像仍在泰國的陽光與空氣下過活。泰國人溫柔、可愛、勇敢,他們用最認真的方式來表達的幽默很高級,我也已經變成了那樣的人了吧?在曼谷最後一天,我到四面佛前的天橋上,不是要許願,而是感謝,我說不管會不會再回來泰國都是最好的安排。謝謝五年來的一切,我打包好裝進行李了。

下午六點唱國歌,空鐵站乘客全員靜止一分鐘。 圖/船橋彰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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