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做飯的器皿學:選對盤器,餐桌風景頓時亮麗
有時候,思考晚餐的菜色可能從手上的這只盤子開始。
聽起來有些本末倒置,但家裡那些形形色色的杯盤器皿確實經常是料理的靈感,從它們的紋路、色澤或樣式,進而想像出什麼樣的菜餚適合被盛裝在裡頭,這是迷戀器物所帶來的生活情趣。
話雖如此,之所以無可自拔地收藏餐桌器皿,卻是從下廚這一頭起始的。自從我意識到做菜是日常裡最容易獲得成就感的方法,便時常窩在廚房裡──人生往往徒勞,命運處處無情,事業可能辜負你,情人可能背叛你,但是自己從頭開始烹煮的一碗湯麵,或一碟炒飯,永遠會帶給你回報。
而既然盡心費力研究食譜、上街買菜、洗切備料、開火烹調,忙進忙出地好不容易完成一桌飯菜,那麼好好呈現它才不愧對自己的辛勞,恰當的擺盤不但讓食物的誘人程度大幅提升,更是一種生活風格的養成。選用適宜的器皿便是讓擺盤事半功倍的利器,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食物要盤子裝,我們畢竟不是米其林主廚,可以把三杯雞擺成fine dining的樣子,何不讓對的盤器引導你展現菜餚的靈魂。
但什麼是對的?這個問題可說是像極了愛情,十足主觀導向。我的餐桌器物收藏史,自然也經歷過人人都有的北歐家居品牌、再到日式批發,接著漸漸演化成鍾意各式老件,以及愛慕職人手作的獨一無二。一如尋覓人生伴侶,總要揮別許多錯的人,才知道適合自己的是什麼。在不斷挑選、替換或留下的過程中,形塑個人品味,找到心之所向,這應該是各個器物收藏者的必經之路。
幾年下來,大致將買盤的預算鎖定在三個方向。
我本就特別心儀具有年代感的物件,買過幾只斑駁缺角的台式古董盤,旅行時也會特地造訪跳蚤市集或二手古物店,在別人不要的垃圾堆中尋寶。
後來在飲食作家比才的《家酒場》書中,找到販售老盤的臉書社團入口,從此一頭栽入歐洲老盤的「花花世界」,有專人為你尋貨、整理並辨別來歷,寄到你手中的盤器,不再是單純的生活用品,更像是具有身世的歷史文物,這讓我每次從櫥櫃中挑選餐盤時,都萬分慎重,因為它們的歲數多半高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面對這些比我還要古老的盤皿,透過日常使用延續它們的壽命,是惜物也是表達敬意的方式。
還有一種類型的器皿,是搬來香港後才接觸到的廣州彩瓷(俗稱廣彩),那是清代作為通商港口的廣州,為了海外貿易,特別在白面瓷器上,手工繪製東方風格的圖樣,以銷往西方市場,因此而發展起來的獨特彩瓷文化。無意間得知香港第一家、也是碩果幾存的一家手繪瓷廠「粵東磁廠」,藏在九龍的一座工廈中,於是循線而去。
成立於1928年,並在1986年遷至現址的粵東,佔地面積不小,卻實在地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瓷器,從地板到天花板,以瓷器為牆,間隔出一條條曲折的小徑。我在時光、灰塵淤積的廠房裡,挑出幾件被繪製於1980年代的器皿──最中意的那一只小圓碟,滿佈娟秀的花朵枝葉,是老派的雅緻,卻也禁得起現代的審美,我喜歡在吃清粥小菜時,用它盛幾塊豆腐乳,樸實的發酵食品,頓時亮麗。
另一種盤器,也是近年培養起的眼光。上述兩種物件,雖然都歷經時間滄桑,但也身處過量產的廠房,若真要獲得唯你獨有的器皿,只有投向職人手作陶器一途,保證你購入的那件作品,即使是同樣的款式,也不會有重複的釉色、紋理和形狀,出現在別人家裡。
香港的製陶風氣盛行,我買了幾個本地工藝師的陶盤,醉心於它們自然純粹的氣質,顏色和造型都是美感實用兼具。亦有居住在沖繩的朋友,見我熱衷添購餐桌用品,寄來幾只出自當地陶藝師的碗盤,帶有奔放的海洋性格,我在使用時,得以遙想友人遠方的生活。
之所以發展出這三種偏好,是因為深知自己容易厭膩單一的風格,我的餐桌景色,必須不時變換調性,我愛戀華麗的花盤,也著迷樸素的陶缽;有時亦是為了整體搭配,讓畫面有重點,有喘息,而斟酌混合不同文化背景的器具,效果經常出奇地和諧。
誰知道呢?或許我會長出第四種傾向,畢竟收集食器這條路,沒有盡頭。
◎責任編輯:胡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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