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浪到餘波,「靠北過日子」店主大Q:在海邊開店,學會與海自然相處

聯合新聞網 大Q
波裡的浪人。 圖/大Q攝影

看海已是我的日常。六年前我仍是個會議滿檔的台北上班族,下班是喝酒、聚餐或上健身房,「海」是休假逃離城市的理由,奔向金山的沙珠灣(現稱中角灣),墨鏡、啤酒、ipod外接小喇吧,陽傘下是我的島,衝浪板是我的船,意氣風發地相信既使工作再忙(茫),人生也不會在海上失去方向。

許了40歲前只要出國,一定要飛往有海的國度的心願,沒想到前後走了十多個海島國家,憧憬的除了各種藍色的海水,也羨慕各式依海而生的小店。這樣的動力逐漸轉變,換來佇立在海邊的「Q.B.Days靠北過日子」。

夏曼・藍波安說:「達悟人的海洋是「si sibuwan no mehakai」(男人墾荒闢地的地方,隱喻為自我磨練、成長的場域)。」但我年輕時的海洋瀰漫著浪漫慵懶,根本無法與探索畫上等號。海總是伴隨著陽光、笑聲與愛戀,是展現青春的場域。

邁入40後,我在金黃色沙灘與布滿火山石交接處的中角灣生活,這裡與墾丁的珊瑚礁岩不同,與花東的卵石不同,卻真正見著了365天北海岸的兇狠真面目,原來磨練在海邊討生活後才真正開始。我不是海的遊客、不乘著它衝浪,凌駕於海之上的傲氣也不再,尤其每年11月到4月的東北季風,每每打烊後走在漆黑海邊、連傘都撐不住的我會跟它說:請放過我吧!畏懼海的感受愈是壯大,愈見自己的脆弱。

等浪的人。 圖/大Q攝影

我也曾經想過,若店址選在多晴少雨的南岸或離島,或許不愁遊客來訪,也無須擔心淡旺季的生意賺賠。我看海發愁,真如店名「靠北過日子」,整整花了兩年時間才逐漸適應,理解海邊謀生不一定與努力成正比。心念一轉,想像土地裡的農夫依節氣而作,漁人天晴出海打魚大浪靠港避風,休耕何嘗不是為了來年的豐收,如《衝浪板上的哲學家》作者Aaron James頓悟出極有道理的這段文字:「衝浪就是安於波浪的時刻變化,好讓自己隨著潮流移動。有一部分是來自於放棄控制。衝浪客拋棄了現代社會中最大的執著,也就是不試圖事事控制,不去主宰自然,不去約束不確定的未來,因而能在崇高的海洋面前發現相對無力的自己如何有效前進的美妙方式。」大海教會了我謙卑。

「我們長期以來跟海的三不關係:不接觸、不認識、不關懷⋯⋯成為畏海懼海的不合理海島社會。」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在《十六歲的海洋課》寫道:「有人形容台灣是航行於西太平洋東亞陸棚邊緣的一艘航空母艦,可惜這艘船上的船員,都因為怕海而選擇躲在船艙裡,試想這樣的一艘船將如何航行?又將航向何方?」聽說店裡的年輕夥伴在金山長大但多數不會游泳、一年觸碰到海水不到三次,因而定調員工旅遊只有跋山涉水的體能與意志考驗,絕沒有渡假悠閒耍廢,我們在日昇之際站上SUP逆流划向燭台雙嶼,為原以為已經習慣的日常風景感到懾服。

靠北過日子員旅,夥伴划SUP至燭台雙嶼。 圖/大Q攝影

有人問我還衝浪嗎?我說幾乎不了,倒是觀海成了我最接近海的方式,打開窗就是海,用攝影蒐集時時刻刻的形狀與顏色,一不小心就可內觀自己最深的心海。海洋詩人吳懷晨說:「起浪是禪、觀浪是禪、下浪是禪,無一非禪。」早已經內化在我身體裡了。比起追逐大風大浪的年紀,觸及岸邊火山石上的餘波,更是此刻心之所向。

◎責任編輯:胡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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