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李尹櫻,感受打開的瞬間:暖身的時候讓身體的肌肉歸零,內在心理的張力也會跟著打開

聯合新聞網 採訪/陳德政、文字整理/胡士恩

本文選自《500輯》Issue69「我和身體一起工作」

疫情這些年,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臉,硬生生剝奪了嗅覺這項重要的感官,人們無法好好呼吸,生活中「少了一味」。本期《500輯》由陳德政擔任客座主編,這期專題是做為文化工作者和一位身體的主人,對這場世紀流行病最「切身」的回應。

同為瘟疫後的倖存者,我們應該更加珍視,並重新打開這些年閉鎖的身體。攝影師林軒朗用他沉靜的鏡頭,捕捉到六位工作者充滿張力的體態——流動的線條宛如交錯的時間,每個姿勢,都是努力奮鬥過的結晶。身體在黑暗時代裡發光,照亮了隧道的盡頭,願你也是透過自己的雙手,翻讀了這一份報紙。

圖/林軒朗攝影

李尹櫻

38歲,國高中讀的都是舞蹈班,大學考入台藝大舞蹈系,一路學舞、跳舞,在雲門二團當了十年舞者,演出包括《十三聲》、《毛月亮》等舞作。近年與編舞家丈夫王宇光共同創辦「微光製造」,持續探索身體與藝術結合的新可能。

你大概幾歲、什麼情境下,意識到自己有一個身體?

李尹櫻:這件事情滿自然的,我從小聽兒歌動身體,身體一直在。但我特別記得有一次回嘉義鄉下老家,某一天早上,我爸爸牽著我的手,跨過祖厝的門檻,眼前是後院,那天有陽光。我一直記得那個時刻,不只是畫面,還有植物的味道,當新鮮、涼涼的空氣吸進鼻子裡,脊椎裡彷彿有很多泡泡被撐開。那可能是我最早有意識——原來身體跟感受是連結在一起的。

學生時期開始學舞,是出於什麼動機?

李尹櫻:我不太會說話,比較喜歡聆聽,面對人很容易緊張。當我在面對身體的時候,它讓我學習到怎麼安靜,在安靜的過程中,怎麼跟自己的身體對話。從讀大學到考舞團,我試著給自己挑戰、一個再肯定一點的狀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跳舞?我有辦法每天都面對身體、面對舞蹈嗎?如果真的喜歡舞蹈,應該就會留下來。

我不是科班裡表現突出的,條件也不算好。但是在跳舞的當下,當燈光打在身上,皮膚和毛細孔會有感覺,身體會有一點麻麻癢癢的,那些感官會被放大,使我變得非常專注。生活中有太多角色、太多的事情要切換,且切換得越來越快,跳舞讓我每一次都必須要從零開始。我很幸運可以很快就遇到我最喜歡的事情,即便這過程中遇到一些挫折,也有很難跨過去的時刻,但跳舞這件事一直沒有被我丟下來。

身為舞者,你覺得跳舞最倚重身體哪些部分?

李尹櫻:我覺得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呼吸。學習過程中,我們太多時候是用看的,學到動作的外形,但會忘記在動作當下,你是吸氣、吐氣是憋氣,還是你是緊張的,那都會連帶影響深層的肌肉,息息相關。

當你跳到喘不過氣,真的要沒有力氣了,你要做的就是把氣吐掉,而不是隨著自己的身體疲憊,就跟著它的情緒狀態一直去了。慢慢地呼吸、吐氣,緩下來,肌肉才不會鎖住,你才有辦法使用你的胸腔,用你的軀幹把它打開。呼吸這件事可以練習,但你先要能覺察,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是緊張的。

另一個地方是腹部,像是身體的中間點,跳舞時我會特別注意這個地方,它影響我的重心,怎麼從尾椎一路沿著脊椎往上,到我的手和頭頂,往下怎麼沿著大腿,經過膝蓋和小腿到腳指頭。

人的身體有使用年限,在她停機之前,妳最希望她幫妳完成哪些事情?

李尹櫻:年輕的時候有用不完的體力,可是你也不懂得怎麼讓自己學習安靜,讓自己放下某些事情,心理的影響便會從肌肉呈現出來。暖身是一種讓你歸零的過程,不論是職業身體工作者,或是在外面帶工作坊的時候,暖身是為了讓大家回到原點,你不從原點開始,會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因為我們總是帶著前面的狀態、前面的故事、前面發生的事情進來,所以有些時候,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溫度在哪裡。從零開始,你才有辦法很誠實的去面對,知道哪個是我可以做的,哪個是現在還做不到、但我能練的。

身體是我非常親密的夥伴,它會比我的家人和伴侶陪伴我更久。我希望可以帶著這個開始有變化的身體,一路慢慢地走下去,找到每個階段、每個年紀的自己動身體的樣子。

◎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

Issue69 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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