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在海一方」書店:與陌生讀者交朋友,用閱讀連結他方

聯合新聞網 羅秀芸

六年前是身心沮喪的一年,隱約明白生活並非理想,生命中多數目標都是由別人定下,而我只是盲從。離開城市的念頭油然而生,不久後,一則蘭嶼的徵才訊息吸引了我,於是毅然把家濃縮成兩個行李箱,告別台北。

在海一方位於蘭嶼紅頭部落邊緣處遙望海、錯落芋頭田的樹林間,是島上第一間獨立書店。...

羅秀芸|母親取的小名是「娃娃」,碰巧得知達悟語的含意是「大海」,人如其名,持續像...

走往想像中的未來

最初並沒有長居的計畫,由旅人身份轉換成寄宿者,只盼腳踏實地去領略所有風土人文。身處邊陲之島,物質需求被動地降低,終日只浸潤於山海、仰望繁星,聽耆老述說潮汐日月,心竟然逐漸澄澈,感官全開,身體裡沈睡的靈魂緩慢甦醒。

同時,一家名為「浮光」的書店在台北赤峰街開幕,店主JC寫下〈今天也要一個人開書店〉,娓娓道來一個女子如何獨自成家,將開書店視為終身大事,而書店又如何作為療癒所在,讓渴求的心靈可以安住。那篇文章讓我深受撼動,身為一名愛護書店的讀者兼追求自我實踐的女子,將文章複製貼在心上,立為往後人生目標,即使我不確定「往後」是何時、以及在哪裡呢?

真正動起來的原因,是兩年後好友因衝浪意外過世,那個冬季,我與他的家人朋友總是聚在一起想念他。回顧了紀錄片,憶起他是一位夢想實踐者,總是想到什麼就行動,從未猶豫和耽擱,感傷之餘,卻也讓人打起精神,即刻走往想像中的未來。

或許和島嶼的緣分仍待展開,苦思書店地點時,當地好友們向我張開雙臂,欣然擁抱一家書店的誕生,於是在紅頭部落邊緣處遙望海、錯落芋頭田的樹林間,「在海一方」這棵小樹長成。

對羅秀芸來說,在海一方並非創生,而是與島「共生」。 圖/羅秀芸提供

一家書店在地方、也在他方

在書業相對艱難、但書店依然遍地開花的一年,我很幸運被許多前輩照顧著,以及背後有已然成熟的友善書業合作社支撐,得以環島串聯、互相支持。書店剛滿一歲,高雄三餘書店的尚樺遞來邀約,讓我和小島停琉的芃諭共赴高雄文學節談離島書店日常。講座結束後,一位林姓讀者以書信作為媒介,回饋當時的感動,並提出一年為期的選書需求。

很喜歡每月為她選書的時刻,除了書,也堅持附上手寫信隨意分享。一年很快過去,她捎來照片,是十二本書與十二封信合影,對她而言,這些文字是貼身且親密的陪伴,之於我卻是一種反芻,煩躁或艱難的店務透過書寫和閱讀而消解,再從讀者反饋裡重拾初心。終於明白一本書能走得遠比想像中更遠,一家書店不僅限於地方,也可以去到他方,於是「海閱時光」正式啟動,向更多的讀者招手,書信也持續不間斷,一些陌生讀者成為朋友,一些本來不熟悉的朋友成為偶爾談心的夥伴。

在海一方發起「海閱時光」計畫,為讀者每月選一本書並附上書信交流。 圖/羅秀芸提供

非創生而是與島「共生」

這幾年接觸的書店訪談中,常被問及對於地方創生的連結,但是對我而言,在海一方並非創生,而是與島「共生」,書店因為彼此雙向的理解而存在,所以更重要的是持續平衡。島嶼過去沒有書店,並非人們「不想要」,而是有太多「不能」,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迷人景致背後,是濕潤且破壞力強的海風和鹽害,是相對匱乏的醫療資源與停滯不前的地方行政系統,以及受限氣候和交通難以面面俱到的民生日常。

「想得不可得」是離島常態,卻因此培養出島民堅韌和順從自然的性格,只看當下、活在此刻,猶如那句詼諧但誠懇的達悟名言,如果有人事先約你明天去捕魚或上山,你要回答:「Simavyey tao pala. 若還活著的話。」

冬季的蘭嶼風景。 圖/羅秀芸提供

本文選自《500輯》Issue97「在離島創造明日的可能」

離島往往因被大海圍繞而受限,但倘若能掌握自身與天地的連結,從島嶼出發的視野,也可以是無限。當煙火散盡、颱風離去,冬季或許是認識離島日常的另一種時機。本期《500輯》邀集不同領域的實踐者,寫下停駐一段時間的離島生活與創作見聞,期待與讀者一起從故事中看見,身為島民,認識離島,其實就是更認識我們自己。

◎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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