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真實?虛擬實境的老派哲學:2020年高雄電影節VR電影《攻殻機動隊 GHOST CHASER》、《沖田先生的記憶劇場》
假設有一位科學家,將一顆活生生的大腦從人體取出,再將它裝入一個注滿擬人體組織液的桶子裡,並透過各種調控讓大腦維持活性。接著,讓連結大腦的神經末梢都接上電線,連接到一台超級電腦。超級電腦會發出神經電訊號給大腦,也會對於大腦發出的訊號給予模仿人體的回饋。
例如超級電腦發出「冰涼海水」的訊號給大腦,大腦反饋「游動四肢」的訊號,超級電腦則會再告訴大腦「四肢正感受到海水阻力」。這顆大腦讓人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事實上只是活在超級電腦所營造的類比現實世界。
請問,這顆大腦要如何意識到自己所處虛擬世界?隨即迎來的第二個問題,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一顆活在桶子裡的大腦?
VR技術成熟地進入電影產業
上述的桶中腦(Brain In a Jar),是美國哲學家帕特南(Hilary Putnam, 1926-2016)提出的著名思想實驗,廣泛出現在許多哲學領域,如科學哲學、心靈哲學。我無意再進行更深入的理論探討,但想藉由這個思想實驗,來表達我對於當今VR電影技術成熟的驚嘆。
這個驚嘆並非空穴來風,起因於近日觀看2020高雄電影節推薦的幾部國、內外VR電影作品,打破我以往對於VR的印象──畫面粗製、影像也時有遲滯。如今,VR電影也已能登上各大影展,與傳統平面電影並駕齊驅。
VR裝置隔絕現實世界,手持遙控器的體感回饋,都一再逼近真實。在2020高雄電影節推薦的幾部VR電影觀影經驗中,一部10多分鐘的短片,就讓我有三、四回各自長達1分鐘的時間,會忘記自己身處虛擬世界,常常在畫面結束、脫下裝置後,才意識到前一刻的真實其實並非現實,宛如一顆無法分辨現實的的桶中腦。其中,最讓我失去現實感,也最讓人拍案叫絕的兩部作品,是《攻殻機動隊 GHOST CHASER》和《沖田先生的記憶劇場》這兩部VR電影。
超進化賽博格:VR版本的《攻殻機動隊GHOST CHASER》
賽博龐克的開山元老作品《攻殼機動隊》,搭上虛擬實境技術,身為攻殼迷真的不能錯過。《攻殻機動隊》全新續作結合體感裝置,設置於高雄軟體園區內的5G體感電競基地,一帶上VR裝置即化身為一台馳騁沙場的機器戰士。
《攻殻機動隊GHOST CHASER》故事濃縮為精華8分鐘,為了預先防堵、根除層出不窮的犯罪事件,隊長草薙素子在公安9課,組建了一支獨立的戰鬥部隊,對抗反政府軍的突襲任務。整個畫面飛沙走石如臨眼前,急煞、飛撲、扭打的震動都讓人冒出一身冷汗,但又在成功克敵之後感到暢快人心。
深刻觸摸歷史傷痕:《沖田先生的記憶劇場》
1935年,日本廣島出身的沖田米藏隻身離開家鄉,前往加拿大。1939年隨即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成為西方仇敵。加拿大在二戰之後,秘密抓捕流亡該地的日本人,進行拷問和囚禁,直至幾年前,加拿大政府才為此事道歉。本片的導演,就是主角沖田米藏的孫子沖田藍道爾,他整理了祖父留下的各種文件和物品,還原當年飄洋過海、艱困的的安身之旅。
影片既然名為「劇場」,就強調所謂的「涉入」和「展演」。整部片倚賴著觀看者的互動,才能推進故事線,例如翻閱相簿、訂木樁,或者收拾行李時避開違禁品。此外,在VR影像中,你也能細細端詳各種清晰的照片和手稿,真實至極,數度讓人看得雞皮疙瘩。
不斷滾動的「接受美學」
1960 年代德國康士坦茨學派(Constance)所提出「接受美學」的概念,是一種以讀者為中心的文學批評理論。此學派主張文學藝術作品的接受性,必須從單一作品的封閉結構擴大為不斷更新的開放過程
當代藝術與今時的VR電影作品,觀看者佔據作品的比重越來越高,創作者期望透過觀眾不同的參與行為,讓作品能複寫出不同的樣貌。
2017年,抱回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的藝術家黃心健曾說:「(虛擬實境)提供了另一個現實。電影產業革命是用創造一個宇宙、一個空間的概念打造作品,裡面作品有自己的特性,觀眾可以在空間待著,但電影的線性敘事就做不到這件事情。」(專訪金獅得主黃心健:用VR,打造一座生與死的記憶迷宮,2017)
導演、編劇運用VR技術提出新型作品構思,創構出一個虛擬空間舞台,讓觀眾從被動變成主動,這種互動所產生的美學,讓觀眾也在這些作品中成為一種主體性的存在。VR電影的未來讓人期待,往後敘事手法更加成熟後,我們將能看見更加精彩絕倫的作品。
◎ 責任編輯:翁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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