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李安:要找到一件事物,它讓你保有純真年代
問及疫情對電影的影響,電話另一頭,李安導演的語氣顯得淡然。「面對串流的黃金年代,電影原本就已經很困難,大家很明顯可以看到。」電影是文化,是反映社會現況,本來就面對變動:「不是守在同個地方、週而復始地做。疫情讓大家變得更快一點。」
台灣疫情與世界脫鉤,電影雖然延後但仍可以上映,觀眾在適度控管下進戲院看戲,是幸運,也是奇蹟。「還蠻暖的,已經比別人好了。」採訪當天,返台不到五天,正在隔離的李安已經感受到島內談論電影的熱度。
台灣需要自己的電影語言和趣味,李安看來,都已經發生。有沒有機會順勢掀起一波新浪潮?「電影隨時都有新的東西出來啊!我第一次感覺到是大概是十年前吧,有一股氣要起來。」他思考一下繼續說,「那不是什麼的延續,而是本身有新東西長出來,今年這個勢頭是有的。」文化的現象不是長久,要持續做,一直有片、一直在創作。至於新浪潮,李安說,大家一起等著看,做出來才能算數。
李安曾在一場論壇中提到,面對串流時代,電影工作者必須想新的方法拍片。事實上,從《少年Pi的奇幻漂流》(2012)他把片場帶回台灣,到《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2016)與《雙子殺手》(2019)以每秒120幀的格式,創造逼近真實的視覺體驗,李安持續用新方法拍電影。
「電影的應證在於觀眾,它不是科學,無法證明什麼。若觀眾跟你想的不同,那也沒辦法。」新嘗試雖然沒有獲得顯著的迴響,但李安認為方向並沒有看錯,「大家看習慣一個東西,希望它不要變,可是不變又不行。我們已經進入數位的年代,但卻還在模仿膠片的效果,這件事對我來講是需要逐漸調整的。」
李安拍電影,像在追求一種持續的純真感,永遠的赤子之心。「純真跟你的無知有關,要去找到一件事物它還保有那個純真年代,可能是還在萌芽、研究的階段。」會感覺到興奮,那就是純真。
創作不進則退,若變得陳腐或憤世忌俗,那就更沒意思。「抓新鮮的事情做,那就會有活力。」李安認同此刻的台灣電影有這種感覺:「像是抓住了一個什麼,觀眾心裡想看,拍片的人想拍,正好就happening。」
「電影是廟堂,電視是娛樂。」李安心裡始終認為,電視看的是故事和內容,但廟堂裡有一種浸淫式的感受,不光是把內容看進去而已。「電影本來就是跑給人家追,一個是故事題材,一個是觀影經驗,在家裡無法取代的,觀眾自然會進戲院。」一旦習慣了方便就會走向消費,若凡事以消費衡量,而忽略了體驗,那也沒什麼純真好想了。
新的時代怎麼做電影?電影體驗可以如何不同?拍戲30多年,李安的執著與探索還在繼續:「我相信轉折期一過,大家一下子習慣了,就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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