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呼吸一樣簡單:《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中的電玩、同志和情慾

聯合新聞網 吳昱賢
〈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中的主人公的夢境延伸至書籍封面,以故事中的男孩帶著一隻...

近年同志書寫不再特殊,陳信傑今年以新人之姿出版的《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一書更是直球對決,他以直白文筆勾勒男同志情慾生活,如1號、0號、熊、狼等男同志的暗語,化作「通道」和「臼」的比擬,更是直接。非同志讀者看到或許會覺得有些驚訝,但對於許多男同志而言,這些是猶如呼吸般的日常。

私認為《柴貓》的重點反而不是同志情慾,而是「電玩」。現今多數影評都不再以艱澀的文字發表評論,而是融合生活經驗、敘事者的觀察進行發表。電影、影集不再離我們遙遠,電影院密度也與20年前不可同日而語,串流更讓各式各樣的刺激隨手可得,接受大量聲色刺激的世代也與上一個世代不同,「電玩小說」或許也該有不一樣的面貌。

在駱以軍發表《降生十二星座》的15年後,陳信傑代表著新的世代端出全新樣貌的電玩小說,相較《星座》裡僅出現「快打旋風」和「道路十六」,《柴貓》引用了大量遊戲文筆和概念,除了有《魔獸世界》、《爐石戰記》,還有借鑑《天之痕》故事情節架空的《雲蹤奇俠傳》,以及彷彿影集《黑鏡》情節的架空遊戲《一期一會》。

當今電玩小說不再需要特定指涉某一款遊戲,即便某些篇章沒有提到電玩,所有電玩帶來的設定與反思,仍在《柴貓》中的所有作品中看見它們的影子:代幣制度、聲色刺激帶來的空虛、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電玩帶來的各種制度正潛移默化地改變當代人。

像第一篇章〈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提到「大德魯伊」創造的詞彙「兩感人」──說明在視覺、聽覺上大量資訊、滿足的人們,後來被延伸貶意,用來諷刺沉迷於虛擬世界之人,隱喻著對電玩抱有偏見的上一代人;而〈愛索離群〉想要揭示的反思在前篇〈道路規劃〉裡就已清楚寫著:「照鴻於隔週發表了一個失去愛的人都必須住進膠囊大樓的科幻故事。在那裡,人是孤獨的,孤獨帶來的焦慮會再次懲罰『失去愛』這件事。唯有透過膠囊中的電腦,結識網友,重新取得與人的連結才能離開大樓」暗示著這一世代的人際關係建立已經不同,電玩反而是許多人建立人際關係的渠道;〈雲蹤〉裡除了「透過線上遊戲結識對象」的設定外,「玩電玩的孩子會變壞」、「玩電玩的女生不檢點」等上個世代的刻板印象也刻劃得深刻,在社會不斷施壓的壓力、衝突之下,電玩反而成了主角姊姊能感到平靜的慰藉之處。

私認為《柴貓》代表著新一代的族群,不光是男同志,而是接受大量聲色刺激的電玩世代,他以直白敘事作為包裝、利用同志的故事作為工具、向上一代丟出詰問,讓人們正視電玩的存在,重新思考其在當代設為存在的意義,就像書中的同志情慾情節,已不再是難以被接受的、隱匿的存在,對多數人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註:本文標題啟發於歌手葉樹茵歌曲《決定》之歌詞──「我決定快樂起來,就像呼吸那樣的簡單。」

25歲充滿期待,但又有非常強烈的不確定感。陳信傑從唸電影系、拍電影、考上研究所繼...

500輯編輯部採訪陳信傑

從小在電動間長大,來回在電影和文學之間探索創作的可能,500輯邀請《柴貓、夢的浮艇與德魯伊》作者陳信傑,聊聊他的質青時代。

500輯:25歲的你是什麼樣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

陳信傑:那時候剛退伍,從台南搬回台北。退伍前還保持寫作的習慣,但覺得好像一直寫下去也不會成功,需要專業化自己的技能,於是就認真準備考研究所。事實上也沒什麼準備,退伍後的心力都花在拍電影。我有個念電影系認識的同學吳家凱,他要把柯裕棻老師的短篇小說〈單車少年〉改拍成電影《少女蘇雲》。家凱知道我對文字比較敏銳、專業,就問要不要一起進劇組,從共同編劇開始,後來一路變成副導。退伍後一直在忙這件事,因為當時已經有兩年沒拍片了,又是跟專業從業人員一起工作,壓力很大。


25歲充滿期待,但又有非常強烈的不確定感。從唸電影系、拍電影、考上研究所繼續文字創作,如今回頭看,這些經歷都回饋到這次出的第一本書上。

500輯:那時候啟蒙你的人事物為何?

陳信傑:影響我最深的是吳明益老師,他對於人生觀或者創作的技術層面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譬如說,以前不知道同性戀,常常會聽到反對的聲音,說同性戀是罪惡、不應該存在、不自然等等,但當時可能年紀小、沒有能力辯駁。有一次大四的自然書寫課程,老師引用了艾德華.威爾森(Edward O. Wilson)的社會生物學理論,簡單來講他是在說:同性戀的存在有助於整體的族群的延續。現在講起來很輕鬆,但那時候聽了真的會掉眼淚,如獲真理,把過去認為有罪惡感的自己慢慢拋掉,告訴自己,我是正常的,大自然就是這樣。


創作觀也受老師很多影響。他告訴我們眼光要放遠,要把自己放在世界的舞台上競爭,才會一直往前走。不要只是在國內比較,要去看世界級的作家,我深受這樣的創作觀的影響。

陳信傑想對25歲的自己說:希望他多相信自己一些。25歲非常茫然,好像這個會一點、...


500輯:當時的你如何看待挫折和失敗?

陳信傑:我克服挫折最重要的態度就是不認輸。磨練創作的過程非常黯淡,尤其碩二,有一年半的時間覺得完全沒有突破,有一陣子甚至把自己閉鎖起來,或更極端一點,逼自己一天讀至少三、四百頁的書,再把值得學習的創作方法寫出來,整個人處於非常高壓的狀態。


另一個比較大的挫折是,如何定義什麼是好?曾經有學生很困惑問吳明益老師什麼是好小說?老師回他:「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好小說的樣子有太多了。但是當我看到好小說的時候,我會知道。」就像米蘭昆德拉的好,跟海明威的好不一樣;海明威的好又跟石黑一雄的好不一樣。我認為,無法用標準答案定義什麼是好,最重要是要去呈現的「好」,要符合個人的生命的特質。


500輯:身在這個時代,你覺得究竟要為什麼而努力?

陳信傑:為多元價值而努力,捍衛所有的自由。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愛的方式來享受一個故事。文字、影像和遊戲性對我來說是三位一體的,雖然文本內容的核心不變,但小說可以讀到比較多心理層面的描寫;電影比較著重視覺上、演技的變化;遊戲玩家會是一部作品的共同創造者,不只是看、還必須身在某個人創造的幻境中,而故事會帶來多少體驗,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除了用喜歡的方式享受故事,也包括每個人可以用擅長的方式創作一個文本的自由。

陳信傑說,對於夢想一定要執著。「這樣講可能有點奇怪,我會希望矯枉就是要過正。」儒...

陳信傑小檔案

1990年生,成長於台北,從小在電動間長大,長大後也喜歡打電動。畢業於台北市立復興高中戲劇班、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所創作組。曾獲教育部文藝獎、台北市青少年文學獎、後山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東華奇萊文學獎等。

◎ 採訪編輯:胡士恩/責任編輯:翁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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