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宗教、多元語言、口述歷史——金馬獎超強新人,《南巫》導演張吉安的20年沈潛

聯合新聞網 張硯拓
《南巫》劇照。 圖/傳影互動提供

去年11月的金馬獎,來自馬來西亞的《南巫》因為未在影展之外放映,而且形式、氣質、社會和文化背景都迥異於台片,相對不為大眾所知。然而它不但拿下了最佳新導演獎、入圍最佳原著劇本,還囊括了費比西(國際影評人協會)、奈派克(亞洲電影促進聯盟)、亞洲電影觀察團等三大會外獎項,是評論圈公認最強的參賽片之一。

《南巫》是導演張吉安的幼時回憶:父親被下降頭,原本不信此道的母親為了救夫,在巫師、乩童、神明與鬼怪之間尋求協助。張吉安的家鄉吉打(Kedah)位在馬來西亞西北端、鄰泰國邊境,地理上的邊緣卻是文化的融匯處,身為華人的張吉安從小家裡講潮州話,鄰坊間是閩南語、馬來文,上了小學學華語,生活中還常有暹羅文、泰國電視和廣播。這般融合,從民族、文化層次孕育出習俗和信仰,再「提升」至《南巫》的戲劇層次,成為人/神/鬼/巫共存又爭鬥的設定。

《南巫》電影海報。 圖/傳影互動提供

這構成《南巫》的藝術性核心。但更有趣的是,拉回戲外,與其說張吉安「選擇」了這個創作方式,不如說這第一部長片「就是他本人」。是他的經歷和處世哲學的戲劇化和影像化。

今年42歲的張吉安,20年前畢業於電影電視系,聽從老師的建議「先好好做導演功課」,成了一個多方位的文化工作者。他長期參與老街保存、口述歷史收集,致力於「鄉音考古」,深入馬國各地採集消逝中的華語方言;他在國營的中文電台主持了12年節目,介紹鄉音、各式音樂和藝術片,更在馬國名導 Yasmin Ahmad 的《Gubra》、《Muallaf》及蔡明亮的《黑眼圈》被審查時,挺身聲援;他編舞,做劇場,教課,舉辦社區藝術節,還在民歌西餐廳駐唱多年。

《南巫》劇照。 圖/傳影互動提供

2017年他離開廣播界,在投入《南巫》之前,先將紀錄了七、八年的「513亂葬岡」口述歷史變成短片《義山》。在去年金馬期間,不但《南巫》獲得好評,脫胎自《義山》的第二部長片計畫《五月雪》也在金馬創投獲獎,即將結合馬、台、法等國的資源在明年開拍。從小立志當導演的張吉安,做足17年的導演功課才出手,他不無霸氣、但著實令人信服地說:「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從來不會面對素材短缺。」

《南巫》的符號多元性以及藝術性縱深,跟其他金馬電影截然不同。尤其新導演往往努力要講好故事、論述議題、或表達情感,但《南巫》要成為一個時空膠囊,是文化、記憶的膠囊,封存了創作者的藝術氣場。劇中不只有多方信仰,有象嶼山的獨特地貌,有吉打流傳千年、混合馬來和暹羅文化的皮影戲(Wayang Kulit Gedek),還融入了現代舞。甚至張吉安一度想自己唱片尾曲。

《南巫》劇照。 圖/傳影互動提供

結合這一切的,是沈穩、大氣的敘事,這來自多年的藝術養分,沒有這20年的沈澱,不會有這種自信。這樣的張吉安,是本屆金馬獎的超強新人,在這個創作形式與傳播邏輯都不斷典範轉移(paradigm shift)的時代,許多「新」內容的背後都是創意的火花。《南巫》無疑讓人耳目一新,但在背後燃燒的不是顛覆性的力量。張吉安相信「一步一腳印,凡事沒有捷徑」,他的新意來自把準備做到最深,最足,也最廣。

◎責任編輯:胡士恩

創作新人 張吉安 南巫 金馬獎

推薦文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