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龍一:愛,或者說戀愛,是救贖——耗時十年、256則近身訪談《skmt:坂本龍一是誰》
本文節錄自《skmt:坂本龍一是誰》,收錄坂本龍一與編輯後藤繁雄長達十年的對話與訪談。坂本龍一是這麼談論這本書的:
「⋯⋯我幾乎已經沒有隱瞞後藤繁雄的事了。這太厲害了。因為我會迅速忘掉自己說的話,他為我寫下來也好。
會想起自己忘掉的,當時自己的情緒、感情和想法。
雖然想起來也不能怎麼樣。因為我對過去沒有什麼興趣。
後藤繁雄大概也對過去沒興趣。那麼,就先到這裡。」
《500輯》挑選六篇文章,分別是坂本龍一談論〈想像力〉、〈想睡的時候睡/想起的時候起〉、〈自己〉、〈即興〉、〈不找工作〉、〈愛〉,與讀者分享教授的創作和生活觀。
想像力
有一次,孩子說想拿掉腳踏車的輔助輪練習,我讓他在腦中想像「順利往前騎」的景象,五分鐘左右他就輕鬆地學會騎車了。
只要想像自己一秒後會到達前方,有這種想像力的話,會在腦子裡琢磨,也不用亂施力,就能學會騎腳踏車了。這種訓練,可以說是使用「氣」或想像力,我想人類是可以用這種能力掌握些什麼的。
合氣道也是一樣的道理,有些身體的使用方式,並不是硬使出「肌肉」的力量。
就連把人丟出去,也不僅是物理性的肌肉用法。
真的只是碰觸到,就能輕鬆地丟出去。音樂也一樣,接下來的音要達到何種強度,並不是靠力學的控制,而是一種想像的凝結。
夢也是凝結。
一瞬的凝結。
某種全像式的、堆積的凝結「砰」地出現。
有些人擁有超凡的能力,像莫札特,可以在一瞬間迅速捕捉三十分鐘的時間凝結。
我呢,大概是五分鐘或十分鐘吧。
想睡的時候睡/想起的時候起
沒有健康取向。但是,人類原本生來擁有絕佳功能,卻因為社會慣例或者規則、習慣,而變得扭曲歪斜。像是非得在固定的時間去到哪裡等等,全都是在折磨身體,所以希望盡量把身體調回自然狀態。身體,全部都知道。所以,肚子餓再吃就好。一天三餐這種事,到底是誰決定的?
睡覺前我盡可能不讀書,五分鐘十分鐘也好,盡量讓自己是真空狀態。變成真正的無,讓身體休息。這麼做,睡眠時間也只要三個小時就夠了。沒有所謂幾點一定要睡的事。總之,想睡的時候就睡,想起床的時候就起床。
自己
雖然愛自己,但不相信自己。更不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或想跟世界對立什麼的。我不相信這些事。我這個人,放著不管的話很容易變成「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狀態,為了治療這種行為,我強烈希望他者的入侵。
即興
所謂「創新」(Inventive)並不等同於「即興」。「即興」其實很重視學習的成果。「創新」是發明,所以在想像中,不是用建構的方式,而是把當下必要的「解方」痛快地提出來。所以「文化教養」果然還是必要的。而且,總是敞開自己,讓自己放鬆。不要用藍圖來武裝自己,每天一定要放空(笑)。身體裡蘊藏了龐大的資料庫,會順應時機出現正確答案。我現在所想像的創新的音樂,是在目前被創造出的聲音之外,即使對尚未出現可能性的未來之聲,也繼續編織著彷彿有所謂正確解答的「部分」的模樣。從資料庫檢索出來的,不是什麼整體和部分的統合性啊。
不找工作
不想找工作,從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一直這麼想。升大學四年級時,不是所有人都在苦惱找工作的事嗎?一九七四年大學畢業,一九七七年研究所畢業。總之不想找工作,想繼續當學生,於是拜託家裡讓我念研究所。可是,雖然總算進了研究所,和指導教授見面的時間,加起來大概連一個星期都不到。
一九七六至七八年的三年間,擔任錄音室樂師,忙得不可開交。錄音室樂師這種工作是用時薪計算,報酬極為優渥。算是某種肉體勞動者,類似按日計酬的工作。那兩、三年間,真的完全沒休息,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不過除了錢以外,什麼都沒留下來。硬要形容的話,像是機器一樣演奏。那份工作延續到YMO的初期。
那時在錄音室都工作到深夜十二點,之後再進到錄音間則是為了製作自己的專輯《Thousand Knives》(千刀)。從事錄音室工作,是沒有名片的世界,換句話說不需要個性。可是創作個人專輯之後,需要把自己推向社會,這麼一來,就得把錄音室工作完全停掉。我雖然是演奏家,也創作音樂並從事編曲,在製作自己的專輯時,會想要用「programming」(編程)的方式一手包辦。用電腦做就好了,我對於因programming出現而消失的錄音室樂師,絲毫不感同情。
愛
skmt:坂本龍一是誰
◎責任編輯:胡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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