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讀書會現場紀錄】語言完善日，革命完成時──詹宏志談《一九八四》的社會控制

2021-05-07 03:05 翁家德

由詹宏志先生主講的週三讀書會來到第九場，詹先生一開場說，前幾場選讀小說如《魯賓遜漂流記》、《人猿泰山》等都耳熟能詳，很多人卻不見得真正讀過，但這回導讀的《一九八四》，極有可能是最多人真正讀過的小說。

上一場週三讀書會提及，《美麗新世界》、《一九八四》和俄語小說《我們》這三本著作，是為世界三大反烏托邦小說。講述《一九八四》之前，詹先生分享三年前的一則新聞，2018年5月5日美國白宮新聞秘書回應中國民用航空局致信36家外國航空公司要求「正名」台灣、香港、澳門官方寫法一事，在聲明文中使用到「Orwellian Nonsense（歐威爾式的胡言亂語）」一詞，隨即在全球網路上引起討論與關注，究竟「歐威爾式」的胡言亂語代表什麼意涵？

未來某一年，世界可能會變這樣

《一九八四》是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在1948年，因擔憂未來的世界局勢所寫，之於書寫年代，「1984年」是一個對作者來說，不會到來的遙遠未來。在《一九八四》的世界觀裡，世界因戰爭分為大洋國（Oceania）、歐亞國（Eurasia）與東亞國（Eastasia）三個國家聯盟，而故事舞台就位於大洋國第一空降場的主要城市──倫敦。

小說主角溫斯頓・史密斯單身、多疑、不快樂，加上行動不便帶來的社交孤立感，詹先生說，套句當下詞彙形容，就是魯蛇意味。而在這個國家，黨利用四個部門控制群眾：和平部負責戰爭、富裕部負責經濟民生、仁愛部負責法律和秩序，以及真理部負責新聞、娛樂、教育和宣傳。溫斯頓在小說故事中任職於「真理部」，他的工作是重新編寫過去的報紙、糾正新聞錯誤，好讓歷史朝向利於黨統治與發展的方向前進。

黨以「老大哥在看著你」佔據整個城市，無處不在的「雙向電視」監視著群眾。溫斯頓在黨的監視之下表現勤勞順從，暗地裡卻是憎恨著黨、夢想打倒老大哥。而後因與女人茱莉亞幽會的反叛之舉被思想警察所捉，送到仁愛部折磨、思想改造後，溫斯頓再度回歸社會，此時他已內外如一地熱愛老大哥，「在痛苦面前沒有英雄」（In the face of pain there are no heroes, no heroes），詹先生如是說。書中對於極權與思想審查的描寫令人絕望，歷史上史達林帶領的蘇聯、文革時期的中國，都與《一九八四》似曾相識。

詹先生點出，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最獨特在於對「語言」的政治理解。圖／中央書... — 詹先生點出，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最獨特在於對「語言」的政治理解。圖／中央書局提供

歐威爾的預言

「誰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是書中名言，只要能消滅真相的證據，就沒有人能找到真相。回到詹先生最初的簡報標題「語言、政治與真實」，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最獨特在於對「語言」的政治理解，一個控制性的政治會花大量氣力在語言工程上，因為「語言完善日，就是革命完成時」（The revolution will complete when the language is perfect.）

有別於《一九八四》的「雙向電視」仍仰賴大量人力監視，科技發達的當前社會「完全監控」已不需大量人力，人臉辨識、大數據的技術更容易掌握、追蹤一切。詹先生提醒，要小心1984這個「即將到來的過去」，語言、輿論的控制已不再只會發生在極權國家，民主國家也有可能，每一個手握權力的政府都有可能發生，且老大哥死後也會有新的老大哥出現。

美麗新世界與一九八四

美國現代圖書館（Modern Library）曾票選20世紀100本「最好的小說」（100 best novels)，其中在專家選書排名中，《美麗新世界》排第4名、《一九八四》排第12名；但在大眾票選排名中，《一九八四》則位居第6名、《美麗新世界》第18名。

赫胥黎《美麗新世界》的「逸樂麻痺」與歐威爾《一九八四》的「暴力脅迫」兩種控制方法，究竟哪一種才是貼近當前世界的統治手段？詹先生認為，是雙重處方，娛樂麻醉、宣傳與暴力併行，以及還有一種不曾被提及的控制──致富的機會。先追求經濟發展，或是「經濟歸經濟，政治歸政治」這類話語，是一種財富遊戲的麻醉。詹先生說，他在中國剛改革開放時接觸他們的年輕人，開口閉口是對於民主的期待，但開放至今，在優先追求經濟發展的政策與氛圍下，年輕人卻多只追求怎樣能變得有錢。

當人民沈溺於財富遊戲，自然就消弭革命，而在當前的世界局勢中，已經有這樣的情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