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人生】HUSH／在分裂之中，成為了人

本文選自《500輯》Issue81「如果我們重啟人生」

「你想投胎成大食蟻獸，還是帶著記憶重過一次原來的人生，努力積陰德，好讓下一世順利投胎成人？」日劇《重啟人生》女主角近藤麻美在「死後諮詢處」的引導下，重啟一輪又一輪大綱類似，情節卻截然不同的人生。

　

戲劇原名為「Brush up Life」，Brush up有刷新、重溫練習之意，編劇無意要你整個人生打掉重練，而就只是「在不同選擇之下，再經歷一次」，如此而已。而當你入戲跟著麻美一起更新劇本，又或者在關上螢幕後，偶爾神遊憶起過去的時光，練習用不同視角觀看此刻的人生，Brush up就已經發生。

　

「如果帶著記憶重過一次原來的人生，你想回到哪一個時刻？」500輯邀請喜愛的作者寫下重啟的故事。每一回重啟，都是再次認識「我之所以是現在的我」的一條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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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娛樂自己》這張專輯裡，〈成人〉是我最晚完成的一首歌詞。

我一向很喜歡和時間相關的題目。成熟也好，轉變也好，那些跟著時間前進的、被留下的，常常讓我感到著迷與不可思議。無奈成熟是個太大的命題，有哪一件事情能夠成為眾人最大公約數的成熟，實在讓我遲難下筆。

後來我想到了身體。

可能從小就被告知是個不愛惜東西的孩子，長大之後，也順理成章地接受了「所有事物都會留下痕跡」這樣的自我開釋。從生活用品，到生活本身，有太多的記憶切片，夾雜在生命的頁數裡。

比如體力與年紀，比如年輕時期的照片，對比鏡子裡臉上紋路的延展。又比如頭髮與指甲每日的消長。透過身體的細胞分裂變化，每一天的我，都有一些些的差異。

我忍不住把這些細胞上的分裂，以幻燈片的方式疊在生命的分裂上。才發現他們其實很相似。

但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分裂的呢？那些曾經以為是絕對的單一的，後來竟開口要求自己作出選擇。選擇去哪裡上學、和誰做朋友、決定出興趣，又在哪裡工作與生活、成為怎麼樣的人。

好像每一次選擇，都是一道分裂的傷口。走在皮膚裂開的傷口邊緣，以選擇劃出下一條道路。有時候，癒合的疤痕像海浪的浮力推著自己往前，有時卻也像凹陷的痘疤，緊抓著腳跟不放。一直到所謂的此時此刻，回過頭才發現，作出的選擇如此多，分裂的疤痕那麼長。

是在這樣的分合之中，我成為了人吧？從第一顆細胞的分裂，到第一次生命的分裂，所有曾作出的決定，都帶我來到叫作「現在」的這裡。

如果當時、或者還有下次，選擇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我未必會是一樣的我。說不定甚至在同時作了其他選擇的我，此刻正在樹狀圖的各個角落擁抱著各自的情緒。

而只要一想起沒有哪一個我流的眼淚是甜的，對於可能擁有或失去的人生，便突然覺得一點都不可惜了。

比起再成為人，我想我更希望下一次成為別的東西，去體驗人類所無法體驗的樂趣。成為一棵盆栽，就學著如何在陽光下成長。成為一條魚，就試著搞懂洋流的秩序。成為一隻鳥，就學著與風和大氣共舞。

假如成為一隻螞蟻，那就體驗這個世界的巨大吧。

◎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