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製作人柯智豪：不斷將創作者推向邊界，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2023/11/25 Gill Li

本文選自《500輯》Issue96「製作人的本事」

多數我們所見的內容（content）背後都有製作人（producer）的角色存在。本期《500輯》拜訪四位音樂表演、紀實節目、綜藝節目、Podcast節目的製作人，攤開他們的來歷，窺視他們期待用內容創造的未來，探究他們如何持續做出回應當下的作品。如本期受訪者梁庭豪所言，製作人是永遠沒有準備好的人，開放地追逐未知，或許就是製作人持續帶著觀眾往前走的本事。

很難定義柯智豪是哪種類型的製作人，今年以樂團同根生的《邊緣轉生術》專輯，獲得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以台灣民間故事裡的魔神仔為題，結合中西洋樂器，混搭華、台、客、印、日等語言，創造出層次鮮明的音樂張力；2019年擔任總統府音樂會總監，牽起跨世代台灣人的共同記憶；也曾以《孤味》入圍金馬獎最佳電影配樂與原創電影歌曲，近期原住民歌手巴奈又宣布與柯智豪共同醞釀了十四年的台語專輯將在12月發行。

柯智豪｜以專輯製作、演奏、作曲與配樂等囊括三金，作品涵蓋東西古典，擔任演唱會、電視、劇場、祭典等音樂製作統籌。發起「三牲獻藝」計畫，與各領域創作者合作，轉譯台灣傳統音樂與文化。圖／汪正翔攝影

二十年前的土炮樂團，是製作現場的濫觴

柯智豪前陣子參與製作世界客家博覽會的開幕晚會，談起製作現場演出的起點，他說要回朔到數十年前，錄音師陳冠宇將他拐去做好客樂隊，「我在組一個新團，你要不要來幫頂一下吉他手？」首次練團在北投某飯店的頂樓，頂著大太陽開練，設備線材線材幾乎都是壞的，「我心想，哇靠，你們這也太土砲了吧！我真心做不了。」演出時他們將整個舞台拆解塞進後車廂，團員肩抵肩擠在一台車裡，到了地方鄉鎮還得自己捲起袖子組裝舞台，唱完大夥再把舞台收一收，夜車回台北。

「一出來做音樂就是在唱片公司作編曲，出入都有保母車載，我只知道好客的音樂很有社會性，但不知道他們玩音樂這麼硬。」因為好客樂隊的土炮，讓他真正了解一場表演需要做到哪些事情，算是他懂得操控、執行現場演出的起點。雖然不同時代的活動維度與形式都有變化，回想起來，似乎就是在那段青春歲月練就了梳理、碰撞與聆聽好功夫。

「真正走到大型活動，製作人賦予的精神尤為重要，然而成事需要團隊每個小齒輪緊密地轉動，要把對的人放在對的事情上。像通告組的資深前輩深知藝人喜歡什麼、經紀人該如何應對，那些執行面的專業是我做不來的。」

現今穿梭於各式展演活動做音樂統籌監製，柯智豪說數十年前與好客樂隊一起跑演出的經歷對他來說很重要。圖／汪正翔攝影

大型活動中製作人賦予的精神尤為重要，但更需要知道如何將對的人放在對的事情上。圖／汪正翔攝影

聽，是製作人的根本

「每個案子一開始，都別預設最終的解答，先聽，再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填進來。」柯智豪音樂製作的案子時程都頗長，他喜歡在彼此對話的過程中，一起將概念提煉純化。

他笑提與同根生的合作，曾出作業要團員思考樂器的國族、陪他們玩一整個下午的諧音梗，「說到國樂大家會覺得是中國發源的樂器，有沒有可能它從更遠古的印度而來，影響了哪些事情？這些辯證不會有標準答案，但在過程中腦子裡有些什麼變得不一樣，我需要的就是那個。」不用急著定義想法或結論，或許打開了音樂的想像，在未來某一天才會找到連結。

「做過很多年輕的樂團，他們有不一樣的特色與文化，有各自想要表述的，也有各自想守住的貞節牌坊，透過不斷地丟球與接球，在時間的發酵下，會知道每個團體能走到多遠的地方，我就像陪伴他們的引路人，把團隊推往不曾抵達的邊界，看看能不能遇見不一樣的風景。」柯智豪說。

柯智豪以同根生《邊緣轉生術》專輯獲得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他透過不斷對話、辯證，引導樂團打開音樂想像、思考自身定位。
圖／柯智豪音樂工作室提供 — 柯智豪以同根生《邊緣轉生術》專輯獲得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他透過不斷對話、辯證，引導樂團打開音樂想像、思考自身定位。圖／柯智豪音樂工作室提供

打開感官，就不害怕沒有靈感

巴奈的最新台語專輯《夜婆》則又探究得更多更深，巴奈生長於台南，熟悉台語的程度形同母語，這是一張全由柯智豪譜曲填詞、以物隱喻台灣農村女性情感與生命處境的作品。製作過程中柯智豪幾乎鮮少修正巴奈的唱法，他認為歲月的提煉積累已自然生成巴奈音樂最好的樣子，反而是巴奈提議另找配唱製作人，從更客觀的距離再做檢視。

幾乎全年無休的柯智豪，通勤就是他的休息時間，自詡社會觀察家，常把生活觀察到的小事紀錄成筆記，每個畫面好似都能解壓縮成一個故事，如《夜婆》其中一曲〈入漿〉，是他在一片池上稻海中湧現的靈感；稻米每天清晨會開出小小的花，日出後就躲回去，但在稻米即將結穗後，花就再也不開了。「那時聽到這個故事，我就覺得好色喔，我要寫下來，把稻米入漿的過程，暗指女人找到伴侶後不必再顯露美麗的故事。」他攤開筆記本細數他的故事，有空也還更新個人網誌，不斷地感受與書寫是他的日常。只要打開感官，就不怕沒有靈感，生命中會一直有創作，創作會走入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