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詩經》到陳達，作家蔣勳祈南國漫讀節重現朗讀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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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奔向島嶼之南，在大武山與三面海的環抱下漫讀，可以用眼睛吸收文字菁華，也可以如蔣勳說，試著掇拾起從《詩經》以來的傳統，想像著陳達抱著月琴的身影，朗讀。

這也是蔣勳對第四屆南國漫讀節的期許。南國漫讀節既然意在打造屏東成為一座閱讀城市，從屏東共同的情感與在地記憶出發，讓人更了解這塊土地，落山風裡揚起的詩歌與朗讀，便是漫讀節不該缺的風景。

朗讀的傳統

蔣勳參加過幾次漫讀節，過去的經驗讓他一直在思考漫讀、閱讀、朗讀的關係，「如果叫做漫讀節，就不只是閱讀。閱讀是視覺的，如果是朗讀，就跟聲音有關。」

蔣勳說，人類文明史上，因為文字發展較晚，所以古希臘的荷馬史詩是靠著簡單樂器伴奏唱出來的，印度《羅摩衍那》、《摩訶婆羅多》兩部史詩也是唱的，中國的《詩經》也是不識字的人就這麼唱起「關關睢鳩、在河之洲」。

蔣勳曾為文寫著，遺憾《詩經》只能閱讀、不能傳唱了，「文字傷害了聲音，我們用眼睛閱讀的是聲音的屍體，冰冷沒有溫度。」便覺察不出那「在田野河邊聆聽雎鳩求偶鳴叫的歌手，嘬起嘴唇，轉動舌頭，顫動聲帶，用肺謂共鳴」。

唐詩、宋詞也是唱的，蔣勳甚至覺得宋朝的柳永，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根本就是那個時代的周杰倫」，從唐詩宋詞一直到元曲，都是彈唱，傳統始終沒有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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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漫讀節可以恢復聲音的美好。」蔣勳說：「尤其是在屏東，因為我們都沒有忘記40年前恆春海邊就有一個人彈著月琴，就是陳達。」當年陳達唱著「思啊想啊枝」，就讓採集民謠的許常惠、史惟亮歎為觀止。蔣勳說，明年雲門舞集50周年要重演「薪傳」，觀眾可以再一次聽到陳達的配樂，當年錄音間，林懷民只說要編一個跟台灣移民有關的舞，陳達就開始唱，一唱四、五個小時，從唐山渡海，船怎麼出發、碰到風浪，一直唱到蔣經國十大建設。

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的舞作《十三聲》用了恆春滿州鄉一位老太太的客家歌謠，蔣勳被那在風裡飄來的高亢歌聲感動。後來知道，那是因為落山風，人們在田裡不是唱歌，是與人溝通，所以聲音要超過風，最後就鍛鍊出如此美好的聲音。

蔣勳說：「我們能不能藉著南國漫讀節恢復這個傳統，大家感受到聲音的美好，不要完全靠視覺，聲音本身有文字不能取代的魅力。」

與林則佑合作朗讀

蔣勳這次到南國漫讀節，想跟跨世代的年輕人做點不一樣的事。他邀請曾將他的詩作《願》譜成曲的青年林則佑，現場以吉他伴奏，蔣勳朗讀這首詩，形成一次跨世代的對話。

林則佑原先在台大附近的小酒館、酒吧唱歌，進入職場後，原來的夢想就被迫終止，這故事讓蔣勳聽了也唏噓，就鼓勵年輕人重新拿起吉他，先在蔣勳的podcast裡播，聽眾的反饋帶給林則佑很大的鼓勵，南國漫讀節將是兩人第一次在現場合作。

屆時，蔣勳會先介紹吟唱的歷史，接著單純朗讀《願》，請觀眾不以視覺，而是聽覺聆聽節奏音韻；再來，林則佑吉他彈唱《願》，分成青春、遠行、陪伴、告別四段，由蔣勳說明四段創作；最後是朗讀配吉他彈奏，文學加音樂，在《願》的祝福裡結束。

蔣勳希望向大眾介紹這位年輕人：「我希望台灣年輕人不要太早向職場投降，夢想如果能夠多堅持一點，還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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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的魅力

蔣勳說：「台灣最美的風景，我覺得真的在南國。」南國的陽光讓人念念不忘，住在淡水河口八里的他，每到冬天就受不了那種陰冷，後來排演講，常選冬天往南部跑，曾經從8度、9度的氣溫出發，一個半小時到高雄，一下高鐵氣溫26度，陽光燦爛，人就開心了。

「南國是台灣很重要的精神，因為它就是熱情，有一個地方叫恆春，永遠四季如春。」蔣勳說：「在這個地方，就該把詩經裡關關睢鳩的歌聲唱出來。我相信詩經一定在風和日麗時，男男女女都在唱歌。」

蔣勳去年從屏東走阿塱壹古道到台東，他認為那是世界少有的漂亮山海步道，人走在步道上，就想大聲唱歌，就會感覺到那個天地間的生命力跟美，就想把生命好好地唱出來。同行的卑南族歌手桑布伊就是隨興就唱，還告訴蔣勳，小時跟媽媽一起篩小米，很累，很希望有風來幫忙吹掉外殼，媽媽就教他「吹口哨，風就來了」，他後來在正式表演時也吹口哨。那口哨是有故事的。

後來，蔣勳某次在紐約中央公園遠遠聽到感動的歌聲，跟著湧過去的民眾，他看到桑布伊，在紐約參加夏日演出活動，「我覺得好驕傲。台灣最美的聲音就是從部落出來的聲音。」

閱讀的魅力

在南國漫讀節朗讀，還有閱讀。蔣勳感謝閱讀：「那是跟天地、自然的對話，有閱讀陪伴，我度過了最孤獨的青春期。」

少年蔣勳有心事不敢告訴爸媽，全部藉閱讀排解，他在東方出版社看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書很貴，他總是偷偷折一個角放回去，隔天繼續看。這樣的少年回憶，在東方出版社後來結束時，蔣勳還站在那裡快哭出來，「這是我青少年最美好的一個時間，是我最好的陪伴，我的青春就是東方出版社的這些書。」

聆聽地方的聲音

南國漫讀節邀集作家、讀者，一起奔赴南方的文學嘉年華，但蔣勳提醒，「我覺得我反而是去跟當地人學習，學習他們天生的好聲音、學習他們天生跟自然和人對話的能力。」

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陳達，不知新象藝術為他在台北辦演唱會時，陳達唱三個小時不結束，因為他在恆春海邊就是這樣唱，沒有時間限制；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蔣勳在淡江大學的溜冰場也幫陳達辦過一場，擠滿現場的學生跟著一起唱，那就是上個世紀70年代末民歌運動的濫觴。

蔣勳希望，朗讀吟唱的傳統不要斷，「大家一起朗讀起來、彈唱起來，這是整個東方文學音樂裡非常美好的一個傳統。我寄望這個傳統能夠在屏東南國漫讀節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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