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真實與虛幻的邊界：皮耶.雨格的當代藝術世界

文心藝所創辦人葉曉甄去年3月在威尼斯海關現代美術館參觀Pierre Huyghe（皮耶.雨格）個展《Liminal》時，彷彿被定身在錄像作品《Camata》前，第一天坐了半小時，看了一遍又一遍，隔天又坐了一個多小時，依然無法移開視線。

葉曉甄成為該作品全球首位收藏家，並邀請這位法國當代藝術家首度來台辦展，闡述其梭行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創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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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與現實的交界

皮耶．雨格1962年出生於巴黎，作品跨越多種媒介，曾在全球多個重要美術館舉辦個展，獲得2002年和2017年的Hugo Boss獎和納什爾雕塑獎等多項榮譽。

雨格去年3月至11月在威尼斯的這場個展備受矚目，《Camata》隨著文心藝術基金會私人收藏的期間限定展，於2024年11月9日至今年3月30日在台北文心藝所展出，搭配他近十年的重要創作，完整呈現其藝術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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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格擅長構築動態的生態系統，作品遊走於現實與虛幻之間，不僅展示藝術品，而是創造一個能學習、改變、甚至進化的環境。雨格表示，現實世界運行在特定法則下，但他更感興趣的是想像其他可能的條件和情境，徹底質疑被習以為常的現實框架，「藝術本質上就是在做這件事。這不只是我的創作方法，也是許多藝術家探索的課題。」

他感興趣的始終是「無法言喻的領域」、面對未知時的困惑與敬畏，希望人們透過他的作品也感受到那種「不可能性」。雨格說：「在這次展覽中，觀眾將不僅是觀看，而是進入一個不斷變化的系統，親身體驗藝術如何與環境互動，如何回應時間，如何成為一種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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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與空間的流動

雨格的創作核心之一是對「時間與空間」的探問。他強調，作品應與環境互動，成為其中的一部分，例如蜂巢雕塑，除了雕塑本體，周圍的花朵與土壤是否也屬於作品？這模糊了藝術與非藝術的界限。

他曾在廢棄溜冰場創作時意外挖出湧泉，也將這變數納入作品中。他認為，空間自身擁有語言，而藝術應與其對話，而非單方面塑造它。

回顧過去十年的作品，雨格點出其間存在著某種「呼應」，例如在《Idiom》和《Camata》中探討不同形式的生成，前者是語言的生成，後者則是影像的生成，兩者的機制截然不同，但都涉及「學習」與「變化」。

「時間是我創作的核心之一。」雨格說：「我的創作一直圍繞著時間與變化，我希望作品不只是靜態地擺放在展覽空間裡，我想創作能『改變』的作品。」例如蜂巢雕塑受氣候變遷影響，作品也不斷變化，改變，也是藝術的一部分。

藝術可以是10分鐘的行為藝術，然後就永遠消失，也可以是存續五千年的大理石雕塑。雨格笑說：「我的答案可能不會讓收藏家滿意。我希望作品擁有一定的時間長度，但同時也會發生變化。這對我來說，是一場持續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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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作品

雨格想創作「活的作品」，「一個不斷變化的生命體。這也是為什麼我的作品經常探討人類與非人類的界限，挑戰藝術與生命的傳統定義，因為我對於擁有自身生命的作品感興趣，它們可以改變、成長，甚至是自我演化。」

隨著技術的發展，雨格開始使用程式，接著更意識到機器學習（machine learning）能進行學習與演化，就像讓一台機器學圍棋，不只是模仿人類的棋路，而是開始發展出自己的策略，這時候的創作主體不再是人類，而是一種人類、動物、機器三者之外的全新存在。

他認為，不同於動植物能自主生存，機器需要人類的協助，但隨著時間推進，也漸漸變成近似主體的存在，只是目前的AI更像是一種邏輯系統，仍然是非常「人類中心主義」，沒有真正的獨立意識，只是透過數據來運作。

但雨格宣言：「我希望有一天，作品、生成的事物、被創造出來的存在，能擁有自己的意志和個性。我對於『創造新的生命』這件事充滿興趣。最終，這才是我真正想探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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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理解到欣賞

雨格如此上達哲學性的藝術作品，葉曉甄懂。但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懂的。

葉曉甄2015年踏入藝術收藏領域，隔年就見到雨格那件蜂巢雕塑。她形容：「我真的被嚇到了，當時甚至不敢走進花園，因為裡面有很多蜜蜂，我真的不理解，天啊，這就是藝術嗎？」

她收藏的第一件雨格作品是《Timekeeper》。這是一件她能理解的作品，也是對雨格理解的起步，「愈看愈多就愈能理解，每次觀看都會產生不同的答案和感受。直到今天，我仍然覺得沒有完全理解這些作品，但它們卻在某種程度上觸動了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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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她收藏的《Camata》，在進入展覽前並沒有特別關注錄像作品，但是一眼見到，就確定了：「我想要這件作品，我對它非常感興趣。我想這正是我真正喜歡的東西，但我仍然不確定它到底代表什麼。」

靈感來自於一張真實的影像，在智利阿塔卡馬沙漠中，一具男性骷髏躺在荒漠中。周圍布置的機器開始學習，識別出地平線、週期性，辨識出日、月和星辰的運動規律，將這一切轉化為幾何圖形、模式與動態變化，最終形成一種不斷增長的視覺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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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活的錄像」，不再是過去固定的影片，而是一個可以不斷學習與變化的動態系統。葉曉甄認為，這件作品從當代藝術的視角來看極具里程碑意義，不僅顛覆了許多觀點，也需要花時間去了解。

「我希望在威尼斯展畢後，便能直接來台展覽，讓台灣的藝術迷也可以欣賞到現在國際正在展出的東西。」葉曉甄說：「直到要辦這次展覽，我才驚覺原來我真的這麼愛他的作品。我想，在我和皮耶的作品之間，存在著一種特別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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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作品看到各種可能性

雨格熱愛科幻小說，那是他的靈感來源，從小便透過漫畫、圖像小說來發掘新世界，像法國漫畫家Moebius這樣的畫家啟發《星際大戰》、《異形》、《銀翼殺手》等作品，「讓我看到我們所處的現實並非唯一可能。」

雨格說：「或許，這就是我對藝術的理解，它不只是描述現實，而是為我們提供另一種存在的可能性。」而這種對未知的探索、對既定規則的質疑，正是當代藝術最珍貴的特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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