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500Young論壇／盧翊軒╳陳慕天╳李依耘：找到翻轉創新的方法

2023-08-07 16:29 陳宜慧

第二屆500Young在頒獎典禮圓滿落幕後，隨即於8月5日以「開聊！無可取代的我們」為2023年度主題，舉行了三場內容精彩的青年論壇。其中第二場「翻轉創新的方法在習以為常的經典中」，邀請到見本生物盧翊軒、文化銀行、美感細胞共同創辦人陳慕天，與鳳嬌催化室總監李依耘，與永豐銀行數位金融處資深副總經理黃品睿、以「翻轉創新的方法在習以為常的經典中」為主題進行分享。

500Young邀請到（左起）文化銀行、美感細胞共同創辦人陳慕天、永豐銀行數位金... — 500Young邀請到（左起）文化銀行、美感細胞共同創辦人陳慕天、永豐銀行數位金融處資深副總經理黃品睿、見本生物盧翊軒與鳳嬌催化室總監李依耘，以「翻轉創新的方法」為主題多方對談。圖／500輯攝影團隊提供

設計實驗家獎得主｜見本生物盧翊軒

身兼「見本生物」工作室負責人與新銳品牌設計團隊「Local Remote」特約藝術總監的盧翊軒，前者聚焦藝文、出版、文化、音樂領域的設計，亦曾操刀過第31屆金曲獎主視覺，後者則偏重從品牌的角度去做設計。

為了回應主題「在習以為常的經典中，尋找新的突破」，盧翊軒決定以「見本設計」的命名脈絡說明他對設計的觀點與看法。盧翊軒表示，「見本生物想要說的是我對設計的詮釋，『見』是發現、出現的意思，『本』是本質、是根本，是東西的原貌，『生』是產生、誕生一個物件，『物』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物可以代表任何東西，它可能是一種行為、香味、物件、專輯、椅子....。因此我用這四個字去回扣主題。」

然而，我們究竟該如何「在習以為常的經典中，尋找新的突破」？盧翊軒提出了兩個面向，其一是「把一件東西做得像另一件東西一樣」，這是在見本生物的作品裡經常具備的特質與手法。原文出自中國藝評家李維伊曾在雜誌上評論到「一旦造物的方法是『把一件東西做得像另一件東西一樣』，那麽所有原有領域中的批判準則就立刻失效了。」

他先是舉例說明，「如果我們今天把一根香蕉黏到牆壁上，丟到博物館裡，它就變成藝術品。其實在設計手法中，很常使用到這樣的手法，但當然這只僅限於創作領域。」此外，盧翊軒也透過過往創作的數個案例分享，他是如何「把一件東西做得像另一件東西一樣」；其中包括他為《吳芬詩集》所操刀的裝幀設計，在參照吳芬相對叛逆、充滿政治批叛、同志議題的內容後，他以聖經為創作概念，透過殿堂式的反差，以及在書口印上阿基里斯和帕克羅佩洛斯的雕像（古希臘神話裡著名的一對男性伴侶），藉此呼應詩集內在的性格。

同時他也舉出，他與新生代設計師黃嘉宏共同為鍾孟宏電影《瀑布》原聲帶所打造的裝幀設計，因導演在電影中使用了『以藍色帆布蓋住裝修的大樓去象徵疫情，以及口罩」的符號，因此設計上，盧翊軒也將專輯做成有如一棟大樓的藍色帆布，並在上面放入可透光、看得見鷹架排列方式，甚至神似不織布口罩上的壓紋，而文字排列也猶如一棟大樓傾瀉而下的瀑布，徹底呼應電影調性。同時，盧翊軒為傳統糕餅品牌郭元益所設計，看似糕餅的便條紙，同樣也是使用了這樣的設計手法，並在側邊放上經典產品的原物料文字結構，讓人看到忍不住會心一笑。

不甘於只看到現有的視覺！

第二個，他要與大家分享的是「平面設計一直都不平面；人不只是視覺動物，還是視覺貪婪的動物。」人們不甘於只看到現有的視覺，會去探討需要看到更多的東西，希望得到靈感、啟發、故事。

他分享他在2017年，在紐約中央公園舉辦的音樂節「Taiwanese Waves」便首次嘗試動態海報。因當時他發現到大家都不甘於此，希望在平面的東西裡面可以看到動態，可以有更顯而易見eye-catching（醒目）的效果，於是他自此開始在許多平面設計作品中加入動態與3D的效果。

2017年他以重陽大橋的畫面做為專輯封面，是因為這個團體就叫做H H，而這座橋的形狀剛好就是他們的團名，但是當然不能只是這樣，所以他在這個畫面裡面做了些動態效果，並以光柵片的方式去呈現。此外他也分享為《天黑請閉眼》原聲帶以摺紙所打造的裝幀設計等精彩作品。

因為盧翊軒不甘於只是平面。特別是在這個年代，即使是設計一本書都需要製作書封，「畢竟出版需要社群行銷，需要更多的視覺素材去讓書賣得更好，所以我需要生產出更多的視覺層次，讓不同的載體，可以讓書的銷量最大化。」

最後，盧翊軒認為，「把一件東西做得像另一件東西一樣」與「平面設計一直都不平面」這兩件事都是設計師的基本功，「對使用者有敏銳的觀察，我們會需要知道使用者想要看到什麼樣的東西，使用者的體驗是什麼，這樣子我們才可以為我們的客戶去創造價值，可以把價值最大化。」回到這個主題，我的答案是「發現本質、而後造物，謂之設計，這既是我對設計的回答，也是見本生物的命名由來。」

美學再革命獎得主｜文化銀行、美感細胞共同創辦人陳慕天

陳慕天做為美感細胞教科書再造計劃共同創辦人，最初的起心動念，在於大學時因緣際會到訪歐洲後，萌生了讓台灣更美的想法，因此三個非設計背景、亦非教育專業的交大畢業生，於2013年起開始推動「美感細胞＿教科書再造計畫」。

他說到「最初的想法只是發現國外美學如此好，台灣的美學標準怎麼差距這麼大？於是團隊便從人手一本的教科書著手，想讓每本課本都能成為一座美術館。」因此一開始，團隊先透過群眾募資的方式找到第一筆資金，將設計完成的書藉印出，並發送給學校小朋友。陳慕天表示，當課本更像繪本、插畫，還可以自由創作封面，甚至能夠用貼紙的方式去做出顏文字時，每本課本就像一檔展覽，有著各式各樣的風格，非常精彩。「有老師曾經跟我說，學生畢業後回到學校跟他講，所有的課本幾乎都丟了，只有這本改造後的數學課本還留著，這告訴我一件事，當你很用心做一個作品時，孩子一定感受的到。」

設計不只是提升美感！

重點是，美感改造不只是把課本變美，陳慕天指出，「當設計師介入之後，你會發現到考題也變得不一樣了，沒有像以前那樣死板，甚至你可以把這一條線連起來後變成一幅畫。」讓解題也能充滿樂趣。

特別是「設計並不一定要變得更花俏才叫設計，有時候減法設計也很重要。」論壇現場陳慕天也舉出幾個新舊課本內容的比較，有些版面裝飾性大，但對於理解題目幫助並不大，「我們後來發現到小學生的數學不好，很多時候是閱讀能力的關係。其實你只要找到關鍵字，答案就出來了。（新版課本將關鍵字放大，流程簡化）就像在教學理論上，我們先搭個鷹架讓他走上去，再把鷹架拆掉，這對於於程度比較落後的小朋友來說，是一個非常棒的設計。」

後來美感教科書第三季也持續推動下去，由顏伯駿率領的三頁文團隊所設計的小三自然課本，裡面全部都是用科學繪圖去做成自然圖鑑；由日目 247 視覺藝術設計的國七體育，也將不常被使用到的體育課本化身為不同球類主題的單行本漫畫；此外，國八數學則是由 Pili-Wu 無氏製作所操刀透過「摺紙」導入遊戲化設計，還搭配上app解題，非常有趣，連平常對數學興趣缺缺的學生也躍躍欲試。

因此2020年新課綱上路後，目前真實課本的樣貌已經開始被改變。像是由Bito設計的南一國中國文，以傳統吉祥神獸為概念，加入語文常識，把全年級6冊的國文課本設計成系列收藏的形式，讓人畢業後也捨不得丟掉。雖然還有進步的空間，但陳慕天笑說：「反正我覺得社會改革就這樣，前進兩步、退後一步，我們慢慢嚕，總有一天還是會到終點。」

尤其談設計時，除了風格面之外，也談功能面。究竟這些美感設計對教學是否產生幫助？「舉例來說，原本的自然，雖然看起來很豐富，但實驗流程步驟其實沒有辦法清楚理解，而右邊改造後，以視覺動線從左到右一個一個步驟，很清楚的，把雜訊拿掉，讓學習變簡單。因此設計它不只是風格問題，還有功能可以在裡面被展現。好的設計確實可以讓孩子們更容易找到重點去學習。」

此外透過「新北市國中聯絡簿美感再造計畫」，也陳慕天與團隊也將聯絡簿結合插畫與減法設計，建立起學校、家長、學生之間的全新溝通管道。「我們在內部也加了一些內容，比方放入一些哲學思辨，像是『被打的可以打回去嗎？』、『我們到底要不要禁止含糖飲料』，類似像這種，捨去過往教條式的東西，把思辨的生活情境放進去。」

近期團隊也在推動「易讀」設計，這是針對身心障礙者，將複雜的資訊、艱澀難懂的文字，轉換為容易閱讀、便於理解的內容呈現出來。「這些東西在設計上都有一定的標準，這些資料過去都只有在歐洲跟日本，所以我們很希望把這東西重新整合起來，讓台灣的設計師可以有所依據。怎麼做易讀設計？資訊如何分類、文字意圖簡化。包含顏色的色盲色弱，還有包含我們發明一套怎麼樣讓他們可以很清楚看懂地圖的模式。」

革命的路很長，但一如論壇的最後，陳慕天也認為500Young領路人張基義所說的，「你不要叫火車飛，你要改變社會，要先搞懂社會的規則。」

500 young首屆「翻轉舊媒材」獎得主｜鳳嬌催化室總監李依耘

「FENKO鳳嬌催化室」品牌總監李依耘（Lino Lee），亦為埔里長春棉紙廠創辦人陳樹火的外孫女，最初因母親苦惱接班人而短暫返台停留的她，最終卻以外婆之名打造出「鳳嬌催化室」讓傳統紙業也能走出一條創新之路。

做為首屆500 Young「翻轉舊媒材」獎得主，李依耘先是緩緩道出了個人的背景，故事的開始源自埔里長春棉紙廠（1959年成立）創辦人陳樹火當初有個願景，希望能將手工紙廠的精神，能在城市裡落腳，讓更多人瞭解這個工藝，為此李依耘的母親樹火紀念紙博物館執行長陳瑞惠（陳姊）便於1995年創立了紙博物館。當初的初心就是希望讓更多的人了解這麼傳統的事情。

因此樹火跟鳳嬌創立的初衷都是希望可以把手工紙保留下來，「畢竟手機如此便利，手工紙似乎距離人們越來越遙遠，所以近幾年所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希望可以讓手工紙繼續被看見，或者是甚至可以有機會能讓更多人去使用到它。」

目前樹火是一個傳承已知的地方，主要在做教育推廣跟美學推廣，但鳳嬌則是創造未知，「我不僅要去把我知道的事情分享給大家，更希望讓更多的人來參與我們的討論。因為我的背景是生化，我對催化非常迷戀，所以就以此為概念，透過我們的反應物，結合催化劑—就是我們自己，以及與我們合作每個在自己領域裡面專業發展、有才華的人，可以共創一個產物。因此用一句話來形容，我們這個地方一間以自然材質為反應物、創意人為催化劑，發酵各種想法、物件與空間設計的實驗室。」

紙張還有什麼樣的可能性？

然而紙張從樹皮、蒸煮、纖維變成紙漿，到紙漿抄製成紙的過程。對李依耘而言，它都是紙。而且能運用的模式跟形式其實非常多元。包括像是很多藝術家會拿樹皮纖維製作燈具。此外，因為紙有不同的纖維，各式各樣的材料都可以造紙，它的應用層面也有所不同，像是塑料纖維抄製的紙張，甚至可以防水，「這也是我們工廠厲害的地方，能開拓出各式各樣應用層面的紙材，讓更多人接觸到意想不到的紙材。」

目前，李依耘在做的事，一部份是跟保存修復比較有關，因為修復師需要很好的紙材去修復文物，也是因為我們背後有研發團隊，所以能去客製化文物專屬紙材。像是鳳嬌也曾與藝術家吳季璁合作，打造藝術品證書檔案夾。

此外，鳳嬌也接觸過許多空間或建築的案例，像是2018年受勤美學邀約，在森林裡設立了15公尺長的紙隧道，因為用塑料纖維做的紙，所以完全耐水，不受風雨影響。此外鳳嬌也在進行紗線的推廣，把紙抽成紗轉化成衣服，讓紙張除了書寫，也可以穿到身上。

更重要的是，去年受北美館之邀，由樹火與鳳嬌共同合作推出的展覽《崎》（即日起～2023/11/26），則將北美館三樓3C迴廊空間包覆成，以紙為材所打造的山中奇岩景色。李依耘說：「我們使用了30到40種紙材去進行包覆，並邀來劇場服裝設計師李育昇、書畫修復師林煥盛與燈光設計江佶洋跨界合作共創，讓人可以直接走進這個空間，在裡面徘徊。」

此外，鳳嬌今年也有跟台北當代藝博會合作大型裝置作品，「當時現地創作的作品《暇》其實對我來講在這個場域裡詮釋是有點挑戰性的，但我們希望可以去打破大家對瑕疵的質疑。因為當你慢下來，看到紙張擠壓與揉皺的瞬間，可能也會察覺到它美麗的剎那。」這就是紙張既傳統又充滿無限可能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