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共識，再來創造，它是一件血淋淋的事情——專訪2020臺北白晝之夜藝術策劃小組林昆穎、胡忻儀

2020/10/02 沈佩臻

2020台北白晝之夜藝術總監林昆穎、視覺藝術統籌胡忻儀首次合作，擁有絕佳默契。圖／陳立凱攝影

2020臺北白晝之夜（Nuit Blanche Taipei）即將於10月3日晚上6點正式啟動，今年選定捷運南港站到昆陽站之間的城市廊帶作為軸心，圈出七大場域，在12小時內串連起近百組藝術家與作品，伴隨大量人潮發生不斷流動而共感的互動關係。以鮮明節奏實踐這一切的先行者，是受臺北市文化局之邀擔任藝術總監的豪華朗機工共同創辦人林昆穎，與他號召各領域專業人士、首次組成的臺北白晝之夜「藝術策劃小組」。

身為藝術總監，林昆穎花上兩個月時間圈定街廓場域與構思基本論述，找來均勻製作總監胡忻儀擔任視覺藝術統籌，軟硬倍事導演陳彥斌與編舞家董怡芬擔綱表演藝術統籌，除了爬梳南港歷史脈絡、叩問人文風景，所有環節更圍繞著策展主題「共識創造」為核心，向外環環相連，每一環節都希望將參與的藝術家和觀眾聚攏起來，產生無可取代的參與感。

2020臺北白晝之夜（Nuit Blanche Taipei）將於10月3日晚上6點正式於南港啟動。圖／2020臺北白晝之夜提供

先有共識再來創造因為創造是消耗的

2017年臺北世大運，豪華朗機工以〈聖火裝置〉一鳴驚人，共創二字討論度隨之大增，成為顯學，林昆穎說：「可是你知道，當一件事情累積到一個程度，大家不理解細節時，就一定會變成口號，所以我不只要做白晝之夜，無論如何都希望再拉出一個層次、再展開一點，我們一起去看看什麼叫共創。」不僅藝術小組是首創，策展邏輯也相較過往白晝之夜不盡相同，更重視共感、共識，「共創其實就是合作，不管什麼角度都要creation in solidarity，先有共識，再來創造，因為創造是耗費資源、消費人群的，所以必須先有共識的概念。」

林昆穎認為先有共識，再來創造，因為創造是耗費資源、消費人群的，所以必須先有共識的概念。圖／2020臺北白晝之夜提供

胡忻儀說：「共創這件事突然變得很流行，你要有這個口號，大家才會說你們是有跟上潮流，可是，哪一件事情不用共創？加上因為我的角色一直都是統籌類型，不管是展覽、活動，不只要跟總監取得共識，也要與藝術家、落地執行團隊取得共識，所以我始終覺得共創怎麼被實踐出來，才是更為重要的，我們也希望當民眾參與白晝之夜時，融入場域產生參與感、一起共創這個event時，觀眾的共創才會成立。」林昆穎頻頻點頭：「不然就會變成我們在自嗨，好像我們很霸權地說『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看的東西』，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用邏輯定框架其實共識是一件血淋淋的事情

在籌備前期，藝術策劃小組會會跑到南港，用走路、坐下或遊車河的方式好好對話、關注南港區域，讓靈感跳進來，就像在受訪地點「南港極限運動訓練中心」坡道上，林昆穎瞬間蹦出新點子，「我會坐在一個定點，花上20到30分鐘就只是觀察，像我現在坐在這裡看到的景觀，遠遠那座斜屋頂，上面或許綁顆氣球，假裝是屋頂被掀起來，這些是可以是幻想的，去想像天際線還有什麼可能性。」

藝術總監林昆穎在籌備前期，會自己跑來南港到處走走坐坐，天馬行空想像所有可能性。圖／陳立凱攝影

有了天馬行空的想像，得靠邏輯才能落地生根，林昆穎說：「除了做好文史功課，場域鋪陳都定調好之後，其實有邏輯方法在裡面，我們透過「三環」去定七大場域的作品錨點，第一環中心點是視覺藝術，忻儀會先啟動定調；第二環會以表演藝術為主；第三環則是表演藝術或視覺藝術都行，但會以流動感呈現，例如我們導入游擊式表演，一位或一群藝術家做出擾動式的表演或景觀，就像引路人將人海帶來帶去，帶來不預期的驚喜感。」

成立小組就是第一個共識，每次會議更需要不斷產生共鳴，「在籌備時，我收到忻儀、彥斌他們的表演藝術清單是100多個團隊，視覺作品是40幾個，我們該如何取得共識？其實共識是一件血淋淋的事情，是我告訴你只有500元，你要不要接受？500元可以玩什麼？時間只有3個月可以做什麼？如何切割再組織起來，從這裡會落入很實際的角度。」林昆穎認為不只是小組，其實與文化局、執行團隊從頭到尾都在進行很重要的共識創造。

豪華朗機工共同創辦人林昆穎擔任2020台北白晝之夜藝術總監，延攬均勻製作總監胡忻儀、軟硬倍事導演陳彥斌與編舞家董怡芬加入藝術策劃小組。圖／陳立凱攝影

其實在眾多藝術作品選件時，小組來回拉扯不少次，像是差點被林昆穎刪掉的章魚腳，胡忻儀說：「我們被賦予的任務是這些作品要跟場地產生關係，比如說英國藝術家Filthy Luker的作品〈章魚入侵〉佔領停車場，為什麼會來來回回討論這麼多次，因為他不是首次來臺展出，以視覺藝術來說，也百分之百不是新創作，可是我們要讓他在這個場域的滋養下出現新生命。」林昆穎補充：「我一直在想章魚腳要幹嘛？想刪掉它，但就是刪不掉，因為它在整個氛圍建構下，已經被鎖緊了，你知道就是這件了沒錯。」

英國藝術家Filthy Luker的作品〈章魚入侵〉將於臺北白晝之夜佔領停車場。圖／2020臺北白晝之夜提供

這一夜你不是來逛燈會也不是在美術館看雙年展

其實白晝之夜也有無須共識的事，就是無庸置疑的蜂擁人潮，「所以我們其實也想共識一件事——你不是來逛燈會，也不是在美術館裡看雙年展，而是參與一個城市行動、當代藝術盛事，看看這些藝術如何與城市發生關係。」藝術策劃小組要讓人潮確實走進來看看南港的真實與奇觀，而不僅是來玩一晚。

今年表演藝術作品中，有極大部分是屬於與人們面對面的互動模式，胡忻儀則賦予視覺藝術更戲劇化的視野，胡忻儀說：「例如藝術家許巽翔在世界明珠的作品〈參考線〉，因為是工地，有很多高空作業車，而藝術家性格裡面總想挑戰沒做過的事，所以那時候看到世界明珠就覺得一定要跟吊車有關，因為這個場域太大了，不夠高或不夠大，就很容易被忽略。它可能像章魚腳一樣很巨大，或者像〈參考線〉一樣非常高，將人的視線帶往別的方向，唯有到了那個高度，才能和一旁相較張揚的北流建築物PK，對我來說才能創造出奇觀，讓大家在這一夜邊走邊看時會「哇！」地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