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萱：告別《向左走・向右走》，在劇場學到人生受用的功課

本文選自《500輯》Issue73「我們的結束與開始」

2022走到尾聲，我們用六個關於結束與開始的故事，告別今年最後一期專題。你或許也曾參與其中，例如在即將熄燈的公館卡夫卡遇見喜歡的音樂，十年來看了不只一次的《向左走・向右走》音樂劇；你或許會有共鳴，當面對另一個親密的生命，相愛關係是一輩子不會停歇的課題。

我們也邀請四位作者寫下對今年的內外在觀察，將環境氛圍與現象濃縮成關鍵字，成為應對變化的提醒和預期。在2023到來前，某些時空與習慣將從此不再，但曾經發生過的都必定有跡可循，因此，結束也不過是再開始。

與人力飛行劇團已經認識了14年左右，曾經出任《地下鐵》的演出，也在今年再度演出《向左走・向右走》，這過程中歷經了很多不同的角色；從與蘇打綠一起出演、飾演左邊樂團，到導演量身打造的氣象小姐，再來是現在的離開小姐。其實離開小姐這個角色與我平常是截然不同的個性，她很安靜、愛看書，在我的想像她是一個左撇子、聲音比較低沈，講話速度也比較慢，但魏如萱是個有什麼就會說什麼的直爽個性，聲音也比較高亢，因此在演出上做了很多調整，像是會刻意壓低我的聲音、用左手拿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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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是個瘋狂的職業，必須把整個人投入進去，不管做什麼事情，24小時都要把毛細孔打開，讓自己吸收不管在排練或生活中接收到的感覺，再把這些感覺放大丟回角色裡面。我必須把身心靈交付出來，想辦法讓自己與角色有相同的情緒與心情，觀眾才能接收到舞台上的酸甜苦辣。這種必須交出自己全部的職業，對我來說非常瘋狂，因此當自己進入角色時，都會有種被附身的感覺，像是另一個人格在身體裡滋長。

前期排練的時候也抗拒過這種被附身的感覺，不想那麼快速投入飾演的角色，那時的離開小姐，個性中還有很多魏如萱的影子，就變得有點四不像，有的觀眾看過很多場，一定也在演出中看到我的矛盾，但這些矛盾也慢慢發展成現在大家看到的離開小姐。這次《向左走・向右走》2022心電感應版，給了我新的體驗和感受，是我覺得最好看的版本，也是自己與角色最靠近的一次，跟其他演員的默契也是最緊密的。在這齣音樂劇前後演出超過十年的時間，演員與工作人員彼此都非常熟悉，像是與遺憾先生蔡旻佑從不認識，到現在成為一起經歷很多的戰友，可以完全信任並把自己交給對方，在台上相信自己丟出去的東西能夠被對方接住，私底下相處也很舒服自然，這些都能幫助在台上演出有很緊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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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相信所有的偶遇都不是巧合，現在遇到的所有人，都會是從以前到現在的因緣際會累積起來的，儘管現在演的是2022心電感應版，但這十年間的演出與排練畫面，無論是剛接觸舞台劇的青澀、巡演至不同場地，或是過程中發生許多意外事件：麥克風突然沒聲音、道具故障⋯⋯等等，這些畫面會不斷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就算離開了劇場，在路上偶遇劇團裡的演員們，都會把我瞬間拉回到在劇場的時空，有點像是突然被接通的感覺。這個過程有太多回憶，要說這是最後一次，自己也會很不捨，但如果再繼續演下去又會很矛盾，還是會希望這個角色，應該讓其他年輕的人來詮釋，去摩擦出不同的火花，就如同我當初和人力飛行劇團認識，他們給予我加入《向左走・向右走》的機會，我也想聽聽新的聲音去詮釋離開小姐。

即便身體離開了《向左走・向右走》，心靈和身體還住著很多關於它的記憶，像是對於肢體的感受，其實離開小姐的肢體和舞蹈動作很多，但我是個不會跳舞的人，而且也不喜歡跳舞，但劇中有一段的歌詞是「飛起來了～飛起來了～」，配合著歌詞與動作，就曾經感受到自己有飛起來的感覺。還沒有接觸劇場前，自己在演出上的肢體很放不開，建騏老師帶我去人力飛行劇團上課，也因為出演了音樂劇後，讓我感覺到自己在表演上面被開發了。在劇場裡學到的功課，不只是應用在角色上面，跟我的人生也有很多的重疊與拉扯，甚至曾經嘗試用角色過我的現實生活，這些都是離開小姐遺留在我身體的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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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不喜歡說再見的人，但為了要跟離開小姐道別，在演出完的慶功宴上，我選擇平常配戴的戒指和耳環，穿了自己覺得好看的衣服和鞋子，讓自己慢慢抽離離開小姐這個角色，回歸到魏如萱真實的生活。就像戀愛一樣，有些人藉著下一段感情來走出失戀，而許多演員在《向左走・向右走》結束後還有其他的劇能夠再重新的投入，但因為我沒有其他劇場的演出，只能藉著「時間」治癒我那些因為分離產生的不適應感，排除還停留在身體裡屬於離開小姐的角色靈魂，相對而言我就會需要比較久的時間從中抽離，但這樣的角色殘渣不是只是存在於體內，它會在想法上發酵產生微小氣泡，藉由慢慢蒐集這些微小氣泡，就變成創作的靈感來源，也許沒有那麼快成為一個具體的東西，但離開小姐的想法與思考方式卻是會一直跟著我。

◎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