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前的大魔術師——戴資穎
今年初,戴資穎在印度公開賽擊敗陳雨菲得到冠軍,《印度快報》記者稱呼她為羽壇界的「至尊魔術師」,儘管小戴的假動作經常騙得印度羽球名將辛度團團轉,印度記者仍然盛讚小戴,並對她今年即將退役感到萬般不捨。記者認為,戴資穎不只讓自身技術不斷提升,還能拉動其他高手,小戴讓安洗瑩、陳雨菲還有山口茜,女單F4的其他三人,在對抗她的比賽時蛻變成更強的對手,「她在召喚自己的球場魔法時,能夠將對手的耐力、速度與蠻力全都化為無形。」
巴黎奧運女單金牌最終由韓國小將安洗瑩拿下,安洗瑩的「蛻變」,來自於一場大賽中與戴資穎的抗衡。那是2023年3月全英公開賽的四強戰,安洗瑩對上戴資穎,有「最強之盾」碰上「最強之矛」之說,小戴的球路靈氣逼人、創意無限,對上安洗瑩不可思議的防守如銅牆鐵壁。第二局兩人曾有驚天動地的60拍來回,雙方火力全開,極少人能這樣抵擋小戴,安洗瑩撐住了,最終贏下比賽,蛻變成安洗瑩2.0,接著在決賽擊敗陳雨菲,收下生涯第一座全英賽冠軍,為2024年的奧運奪金之路埋下伏筆。
這場史詩級別的對決並非在決賽,卻足以成為經典,精采程度可比擬網球界費德勒與納達爾的幾場五盤史詩大戰,英雄惜英雄,互相把彼此提升到一個全新的境界。讓運動競技除了輸贏之外,還能多一點形而上的什麼,關乎藝術性與觀賞性,今年歐洲國家盃決賽西班牙打敗法國,教會我們一件事,不但要贏球,還要贏得好看,贏得賞心悅目。
看戴資穎打羽球,我常會想到網球界的謝淑薇。謝淑薇有「鬼之切球」的稱號,在強力快速對抽的暴力網球潮流下,謝淑薇靠變換速度節奏,以及隱蔽性的揮拍動作,出奇不意的後場吊高球或網前放小球,讓對手只能望球興嘆。謝淑薇在2018年溫布頓女單擊敗當時世界排名第一的Simona Halep,謝的怪異球路耍得球后狼狽地折返救球。
在體育場上拚的經常是體力,少數鬥智的選手能達到人球合一的境界,小戴在羽球界有假動作女王的稱號,網友整理她的十大成名絕技:背後擊球、胯下擊球都是人球合一的顯現,還有海底撈月、反手抽大對角、閑庭信步、假放真推等等。假動作例如延遲出拍,改變拍頭的方向來改變擊球路線,對手會先往另一邊移動,接著才意識到球完全打到相反的方向,被釘在原地不動。假動作並非只是炫惑人的花招,要具備許多基本功,唯有快步搶到球的高點,佔據主動,才有足夠的時間觀察對手的跑位,做出與對手方向相反的出球。
看似高遠其實劈吊,看似放網實是手推,看似殺球其實高遠,假動作之不易,在於之前的準備動作、揮拍、發力須有一致性,否則就會讓對手識破。假動作做到極致,還包括身體、眼神、聲音的配合輔助,例如殺球變劈吊時,可以透過比較高的彈跳,甚至嘴裡發出聲音來迷惑對方,這樣對手就會下意識往後撤,此即為戴氏獨門魔法。沒有十足的創造力,就無法造就這宛如金庸武俠功夫世界的球風。
小戴在奧運場上的最後絕響,正好碰上的是另一個擅長假動作的泰國名將依瑟儂,小戴和交手36次的老對手兼好友分在同一組,東京奧運小戴擊敗依瑟儂晉級,這一屆依瑟儂越過小戴,卻也沒能走到更遠。兩人都是技術流細膩型打法,對打彷彿照鏡,觀賞愉悅更加乘,目不暇給彷彿天女散花凌波微步。最後一曲小戴和依瑟儂共舞,沒有全英賽和安洗瑩那樣血脈賁張的對決感,而像是依依不捨、千里相送。
本文選自《500輯》Issue113「An Athlete's World」
巴黎奧運落幕了。四年一次的頂尖競技,留下的不只獎牌和勝敗,運動員之所以成為運動員,那些包覆在身體裡的意志,值得我們花時間繼續感受。你會發現,珍貴的一刻並不只是誰的國歌響起、不是誰振臂歡慶,而是當運動員用有限的職業生涯成為自己,從未放棄搏鬥,無論飛躍墜落。一名運動員最好的時光,其實就在每一瞬間。
攝影:季相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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