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ife Album by 陳冠亨|我其實是這樣一個人——竇靖童《空中飛人》
「音樂是生活的必需品,生活不一定是音樂的必需品。」喜歡的搖滾樂團曾這樣唱過。
小時候把這句話想了很久,畢竟人們總愛說音樂來自於生活。長大後突然領悟,如果音樂無法超越生活,那還有什麼可聽的呢?
青出於藍勝於藍,Life Album不能只是生活的陳述,它應當高過生活,位於語言的盡頭之後,讓你聽見人生。茫茫2024年聽見竇靖童的《空中飛人》,你能發現一位星二代如何超越自己的生活,奮不顧身地把自己往語言的盡頭丟。
標籤先行。過去聽竇靖童,總識她為率性的星二代,是〈Monday〉裡灑脫的天之驕女,玩心重。《空中飛人》卻像想保護什麼秘密一樣,聲音雕琢之細,彷彿歷經許許多多的擔心,不得不這樣小心翼翼,才能有說服力地告訴你:「我其實是這樣一個人」。
日前訪問竇靖童,她說這張專輯的創作前提是「不慣著自己,不給自己找藉口」;花最多力氣的部分是說服自己做一張「流行唱片」。相較前作,削減電子配器,以真實樂器錄音為主;主題則講她的多年飛行經驗,搬家、讀國際學校、在各個城市飛行,到哪都像個「轉學生」,隨時準備離開、非此即彼的狀態。
音樂上平衡各式indie pop,是竇靖童音樂養分多元的證明;編曲、節奏、唱法都輕飄飄的,呼應那不可能完全落地的飛行——「飛人」同時也是「非人」。在〈太陽升起〉中,她唱「不要問我我是誰因為連我自己也不太瞭解」,一口氣把自己連同拍子都切碎了;而在〈空中飛人〉裡,她唱「丟了自己」,swing到MV最後一刻吊鋼絲上天。
觀察專輯視覺輸出物,她把招牌下巴刺青P掉了(據說是她為了鼓勵先天患上唇顎裂的妹妹所刺),形似偶人,一個《2046》電車裡,把愛當成bug的生化人。然而在《空中飛人》這輛電車上裡沒有木村拓哉,只有共同製作人Ernest Choi和feature的九維、魏如萱。
魏如萱作詞的〈可憐的東西〉,巧奪尤格藍西莫同名電影之天工,扣題地把「東西」拆開成飛行的兩站,「可憐」那居中矛盾的人。聽著不免想起竇靖童的身世,她的確是那樣一個,你不知道她歸屬於哪裡的人。爸爸竇唯、媽媽王菲各站在音樂的兩個極端、寫歌唱歌中英並行、北京或者香港,她好像都遠得足夠靠近?在粉絲仰望的星光中,她總想做那道微微偏離輪廓的殘影。
「空中」主題很多歌手都唱過,但竇靖童用緊扣母題的人生助燃。飛行成就了她也讓她掙扎,收場曲〈Lift Off〉終究接受自己得返回天上。用音樂誠實自剖,2024年令人難忘的Life Album,我選《空中飛人》。
陳冠亨|筆名阿哼,Blow吹音樂總主筆。曾擔任第30屆金曲獎、多屆金音創作獎評審,對於音樂創作和現象觀察犀利、著眼音樂類型廣泛,持續筆耕當代音樂。
本文選自《500輯》Issue119「超越專輯的音樂人生」以人生為尺度,去理解一張專輯所標誌出的生命狀態。於是在我們心中,近期最喜歡的一張Life Album,是位於語言盡頭之後的自剖,是即時更新的全集式的愛,是留下瑕疵也無憾的行動,是無關人生道理的生活答案。
◎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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