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Young青年論壇／蕭詒徽╳吳定祐╳吳君薇：AI想要取代我們還很難呢！一起持續創作有趣的東西

2023-08-07 15:36 林芷婕

《500輯》策劃舉辦「第二屆500Young青年論壇」，今年以「開聊！無可取代的我們」為主題開展三場論壇講座，從尋找自我定位、在生活中創新，聊到如何從文化中取材創作，回應當代青年有感的自我叩問。第三場活動由第二屆青年得主寫作者蕭詒徽、SENS餐廳主廚，以及第一屆地方創生領域得主見域工作室共同創辦人吳君薇，以「取材的N種方式：無可取代的文化與工藝，超出 AI 理解範圍」為主軸討論當代各個領域必然無法被AI取代的元素！

第三場活動由寫作者蕭詒徽、SENS餐廳主廚、見域工作室共同創辦人吳君薇以及台灣愛... — 第三場活動由寫作者蕭詒徽、SENS餐廳主廚、見域工作室共同創辦人吳君薇以及台灣愛丁頓行銷總監劉姿瓘 Rita Liu，以「取材的N種方式：無可取代的文化與工藝，超出 AI 理解範圍」共講。｜圖：500輯攝影團隊

1｜文字化妝師獎青年得主｜寫作者、編輯蕭詒徽

文字做為藝術形式的特殊性

有多本著作《一千七百種靠近 ─免付費文學罐頭輯Ⅰ─》、《晦澀的蘋果 VOL.1》《鼻音少女賈桂琳》並多次獲得文學大獎，也曾在網站擔任編輯的蕭詒徽在頒獎典禮時獲獎感言以一首詩詮釋，為全場留下深刻印象，講座開場，他從文字這個藝術形式與他者的差別開始講述，他認為有兩個很大的差別，第一點是文字跟閱讀者的關係，並非透過感官接觸，閱讀一篇文學，不是經由耳朵或聽覺傳遞，也不是經由嗅覺，他接著提到，有人可能會疑問是用眼睛？「大家回想自己閱讀的經驗，一篇散文或詩可以透過點字的方式賞讀，或是藉由不同手寫者的字體書寫在不同紙面上，只要利用不同方式閱讀了文學，那這樣視覺元素上的影響和核心的內容是沒有關係的。」

他接著講述第二個特殊的原因，成品跟記憶技術之間，帶有很輕易的可繼承性，是因為繼承的神秘性並沒有被鎖在某個圈內，他舉例，「在文學講座，被問到如何寫作，前輩常會建議要有紀律有寫作計畫、早睡早起、要用盡全力過生活，但你去問一個主廚前輩，他可能不會這樣回答」要早睡早起要好好過生活，這之間有更複雜的記憶的繼承，這兩個分別會產生兩個有趣的狀況，非感官的經驗需要非常積極地去經營它，因為你要主動去閱讀一篇文章，內容才會進到你的思緒或腦袋中。」

他解釋像Podcast現今變成一種很主流的內容傳遞形式，主要用聆聽的方式把內容傳受給聽眾，聆聽的過程人們可以處在很被動的狀態去吸收，很多人會邊開車或邊打掃時聽，但卻無法做一邊做這些事一邊閱讀，他接著進入主題，「為什麼大家現在很容易想像AI可以取代寫作，正因為成品的特質不只可以作為一個作品也可以作為一個記憶傳承的媒介。」

AI的與語言模糊性產生美感與詩意

蕭詒徽接著分享了一首他的詩作〈山雀〉，但他說明這首詩並非由他書寫，「怎麼說呢？山雀就字面理解是一種鳥，但其實這首詩的完成方式，是來自於我常瀏覽的成人內容網站，這個網站最近開始使用文字翻譯機來翻譯一些片名，因為沒有經過人工審核，所謂AI翻譯的時候，就會翻譯成不夠精確的意思，『山雀』實則是『乳房』的誤譯，因此會出現很多奇妙的片名，比如〈美麗山雀女孩〉〈用山雀誘惑我〉這樣的名字，看起來雖然奇特，對我來說卻具有一種詩意。」

他再提到，有些人不一定有使用A片網站的經驗，他舉出生活中其他場景，「如果你跟國外的朋友聊天，他們會選用一些你不常用的語彙，像我跟一個朋友的伴侶聊天，他是荷蘭人，我們聊到一個認識的人，他告訴我：『我曉得他我曉得他』，通常我們會說：『我聽過或我知道這個人』，但他這樣的回答卻很有詩意。」

很多日常中有對話的時候，蕭詒徽也觀察到常有詩意的場合，他認為最常遇到，會是在跟學齡前的小孩對話的時候，他說：「他們常常會拼湊出很漂亮的意象，可是他們長大然後被社會洗鍊過後，這種狀態很常就消失了，但這只是我們社會化後會選擇他人更容易理解的語言。」

接著他再回到〈山雀〉這首詩，他分析，「這首用成人網站語言拼湊的詩我覺得很美，但我覺得這種美是不精準的，是模糊的、無法精確對準的，可是這是因AI不會去想像我們理想的文學之美，反而讓它寫出美的東西。我自身對於在文學領域AI是否會取代還是偏樂觀的，我認為他可以取代一些文字的勞務，可是因為AI在追求精準時，無法產生我們認為的美感。」

創作者就是要找到稀少的可能傳遞感動

除了講話跟閱讀，人在一生中會品嚐食物聆聽音樂嗅聞各種氣味，擁有許多種體驗，這些經歷轉化為文字只是一小部分，文學作為一種非感官的藝術，蕭詒徽的想法是，通常文字帶給人們感動時，是它繼承了一種表述形式，打造某種新穎做法的時候。「你們是否曾有這種經驗，當你想去一間餐廳而上網查食記時，卻發現這些食記在表述味道一點用也沒有，因為當他們寫下很好吃或鹹淡適中這樣的意見，你觀看之後無法連結，如果你沒有到現場去品嘗，你一點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蕭詒徽在結尾處介紹了電影《關鍵報告》，「湯姆克魯斯為什麼可以預言未來呢？因為有個由三個預知能力的人類彙整他們對於未來的預言之後傳遞出來的機器，我覺得這個設定很美，因為這不是一家之言，有兩個人夢見了一種未來，而有另一個人夢見了一個機率較低的未來，但不代表他不會發生，一個寫作者就是要找到一個更稀少的可能性，並且傳遞給閱讀者。作為一個寫作者我想說，AI想要取代我還很難呢！」

寫作者蕭詒徽說：「作為一個寫作者我想說，AI想要取代我還很難呢！」｜圖：500輯... — 寫作者蕭詒徽說：「作為一個寫作者我想說，AI想要取代我還很難呢！」｜圖：500輯攝影團隊

2｜永續經典感獎青年得主｜SENS主廚吳定祐

現為法式料理餐廳「SENS」主廚的吳定祐。20歲時取得全國西餐技能競賽冠軍，22歲參與亞洲最大規模廚藝競賽「香港國際美食大獎」，獲頒最高分雙金牌及最佳青年廚師獎，同年獲得教育部頒發技職之光競賽卓越獎。26歲擔任法式餐廳「de nuit」主廚期間，結合經典法式料理元素與現代技法，為該餐廳獲得台北台中米其林指南一星肯定。

專業技能培養需要時間與心力，法餐即是工藝

他從自身經驗出發，「我大概從12歲就開始接觸法式料理，我從很小花了很多時間，超過十年的時間去研究發揮跟學習這些專業技術，包括我後來進入科班參加一些比賽，我認爲專業技能的培養需要很多時間、用心跟努力，我不斷地去參加比賽也是要增加自己對於專業既能的尊重和理解。」

而他進入de nuit餐廳服務拿到一星肯定的背後，他自己也有更多對於餐飲的體會，「很多人可能會覺得法餐東西很小吃不飽，但其實一道菜是工藝，是很多配件的組合，有時候可能多達15項小的配件，我想要去專研它，讓它層次更多更深，同樣食材有更多做法，這個是有別於一般大家追求溫飽的特性，我希望全台灣的高端餐飲都一起追求，怎麼做到更漂亮、更不浪費、更發揮台灣在地食材的特性與法餐的結合。」

吳定祐也說明他個人的創新思維，正是在做法餐文化的融合，他舉例像現在很推廣農場到餐桌，「台灣很多小農提供很好的食材，那我們要怎麼去做合作，要怎麼透過技法的展現去傳達給來的客人？這就是要持續創新，透過主廚的思考與技術去找到不同與更好的作法。」

不只是最好的食材，還要有最合適的調理

他接著分享理念，他認為一道料理必要的三個元素，首要就是食材，這也是他經營餐廳的第一個原則，「就是要把最好的食材提供給客人，比如牛肉我應該去找哪裡有最好的牛肉，我不願意把劣質的食材包裝過後交給客人，例如一條魚來說，一公斤或兩公斤以上的風味和油脂都會有差，在選擇材料上我非常重視，比如牛肉雞肉鴨肉，每種食材都有不同的溫度和熟度要控制，這都是經驗的累積，比如不同產地的鴨肉需要的最是溫度不同，料理方式也可能不一樣。」

風味的和諧與平衡，其實是深厚的技法累積

第二個是調味的均衡，由於法式料理一個套餐會有很多份餐點，酸甜苦辣鹹整體味覺的搭配平衡，仰賴於種種專業能力的培養，其中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他接續上論壇主題，「AI在餐飲要追上這些創作背後的堆疊，我覺得是幾乎無法達到的，這些不只是需要技法，還需要文化的元素以及情感的記憶轉化，我是怎麼把我小時候的記憶投注在我的作品裡講述，這不是AI能辦到的。我覺得不管是什麼料理，都要有基本功，有基礎的能力，後續的變化才會更成熟。」

高壓的工作環境，依然保持追求進步的熱忱

第三個談到最關鍵的就是餐飲業無法避免的高壓作業，他語帶熱忱地說，「餐飲業真的需要熱愛，因為非常辛苦，假日作為興趣，跟每日在高溫高壓的廚房作戰把料理端給客人有很大的差距。追求成就感和進步的空間，我覺得過程可能會枯燥乏味，但要有熱情才能持續保持挑戰的心。努力不懈是每個產業的人都要具備的決心，我每天可能要去研究現在餐飲趨勢的變化，有這樣的追求才能創造新的，進化自己的技能，這要付出很多時間才能達成。我會跟所有團隊這樣講，我們要出一個四五千的套餐，今天的你吃到這樣的套餐，是否會感到開心？要把自己當作客人去同理。」

最後吳定祐秉持初心，真誠述說結語，「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也是任何產業都適用，永遠逼自己學習是非常重要的，持續強迫自己進步才能一直端出更好的作品。」

SENS主廚吳定祐認為，「永遠逼自己學習是非常重要的，持續強迫自己進步才能一直端... — SENS主廚吳定祐認為，「永遠逼自己學習是非常重要的，持續強迫自己進步才能一直端出更好的作品。」｜圖：500輯攝影團隊

3｜第一屆500Young地方創生領域得主｜見域工作室共同創辦人吳君薇

吳君薇與夥伴以新竹為基地創立「見域工作室」，並出版了季刊地方文化雜誌《貢丸湯》，每期選定一主題，深度探討生活在大新竹地區的各式議題，並融合實體活動，成為串聯在地組織的平台，協助社區營造、地方創生。2020年更憑藉著此本刊物於獲得金鼎獎雜誌類主編獎。

煮一碗城市文化的貢丸湯，隨時溫暖你

吳君薇先為現場聽眾解釋工作室與刊物的命名緣由，「見域是看見地方的意思，我們一直在出版《貢丸湯》這本刊物，從刊物就可以知道與新竹的連結，我們從2015年持續發刊，我們透過刊物的編採去採集很多地方上有趣的事情，轉化為活動接觸到更多夥伴，希望邀請更多人來討論城市發現城市。我們當初會想要選貢丸湯這個名字，因為我們想採集的就是庶民文化，大家會以為每天都接觸就不需要特別被採集，可是這些東西又會在某個時刻溫暖你，我們就想選一個每個地方都會看見，但做法都不太一樣，可是卻又都能溫暖你的，所以我們就自詡煮一碗文化的貢丸湯。」

她幽默地比喻城市就好像一隻很大的豬，每個人都想採集不同的部位，見域團隊辨識出城市裡重要的值得討論的議題，「剛得到時都只是一個題材，就像做貢丸的業者拿到豬肉要判斷要怎麼加工手中的材料，我們也要去思考怎麼做去最容易感動跟啟發大家的企劃，刊物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一場下午的導覽，可能在一個空間的實驗性活動，影響的可能是居民可能是政府單位，重要的就是創作更多可能性，我們乍看做了很多事，其實都是做一樣的事，我們是城市的策展人，去捲動各形各色的人，讓大家更努力去生活，讓大家的生活可以被看見，這樣我們就有更多題材可以去報導。」

與AI抗衡的方式，是接地氣跟開腦洞

接著講到AI與他們工作流程的關聯，她以第30期封面舉例，他們以AI製作該期封面，下了許多關鍵字之後選中一張慶祝30歲布滿許多元素的生日蛋糕，她表示，「我覺得做雜誌真的很像在做菜，對於素材的掌握決定了烹調的方式，我們在蹲點地方，可是又跟其他媒體不太一樣，我們做了很多AI不能理解的怪奇單元，比如我們的路邊觀察，就是想看見網路世界沒有的東西，像是隨便某個角落的一張照片，我們去分析出現在照片中的招牌，出現的字體和製作的年代等等，深入去做田野調查。」

就連採訪的方式，見域團隊都非常接地氣，她解釋，「大家想像的採訪就是跟受訪者約好時間地點就完成了採訪，但我們面對的更多是素人朋友，這些人常常很謙虛覺得自己沒在做什麼，所以我們不會一問一答，我們會跟著受訪者一整天去做他們每天在做的工作。像我們跟過一位總舖師，從一早準備到看他調度人力，圖像也能去做很多事情，我們做過的傳統市場那期，我們就特別去拍市場裡紅綠藍的東西，用配色去分析菜市場美學，特殊的採集再賦予意義也是我們的心法。」

人與人的相處仰賴接觸，用在地語言聯繫彼此

而奇思妙想腦洞大開正是他們的超能力，吳君薇表明，他們其實把所有的AI軟體都試過一輪，多數AI給予我們的東西其實都在預期之中，不過他們會刻意去大開腦洞再把所有東西聯結在一起。而延續接地氣的採訪方式，他們特地增強對於在地語言的掌握度，這樣實際去訪問的時候，用受訪者熟悉的語言更容易讓受訪者放下心防，分享自己的生命故事。她再次笑出來說：「因為是在地的刊物我們很容易跟受訪者接觸到，不像其他刊物以信件跟受訪者確認，我們很常在出刊前拿著文章去找受訪者，用在地的語言講述，跟對方再確認一次內容無誤。不管是情感還是彼此的信任層面，我覺得都是一種更好的方式。」

最後吳君薇樂觀喊話，「很希望大家未來不要太擔心被取代，我們都可以持續創作持續採集有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