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以為常的「台灣早餐」再思考：創作者曉嵐、藝術家周依聯名，用《BREAKFAST SHOP》引發好奇

2021-07-23 21:12 口述／楊曉嵐、周依，文字／沈佩臻

楊曉嵐（右）創立「BREAKFAST SHOP」，並出版同名攝影書，攜手藝術家周... — 楊曉嵐（右）創立「BREAKFAST SHOP」，並出版同名攝影書，攜手藝術家周依（左）設計聯名T-shirt。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編按：在美國加州出生，台灣、新加坡、美國長大的創作者楊曉嵐，在中西文化滋養、平面與品牌設計背景下，喜歡在日常景象中觀察、挖掘出獨特況味。在美國工作期間，「台灣早餐」一次又一次浮現於心，小時候上課前總會買的樓下蛋餅豆漿，成為她最想念的味道。因此回台灣後，和爸爸策劃一趟以早餐為主題的環島之旅，看見這座小島上，東南西北各有各的講究。

楊曉嵐在台灣期間，美國發生了亞裔攻擊事件，返美前，她終於創立了「BREAKFAST SHOP」品牌，出版《BREAKFAST SHOP》攝影書，並與藝術家周依聯名設計 T-shirt，希望透過日常微小的早餐之美為引，讓世界各地的人從另外一個角度了解其他地區的美好，少一點仇恨，多一點溫暖。以下是分別身在美國、台灣的楊曉嵐、周依，透過網路輕鬆聊聊此次創作。

｜請談談自己與正在做的事。

曉嵐：我是在美國出生的台灣人，國小、國中在台灣生活，也住過新加坡，因為工作關係，大約每 2、3 年回台灣一次。目前持續在籃球藝術雜誌《FRANCHISE》負責企劃和設計 3、4 年，也會接一些街頭品牌設計、周邊設計等專案，經常與運動領域產生連結，在美國這一塊有很多設計和盡情玩耍的空間。

周依：對，他們把籃球雜誌做得很時髦。

楊曉嵐在籃球藝術雜誌《FRANCHISE》中負責企劃和設計約3、4年。圖／楊曉... — 楊曉嵐在籃球藝術雜誌《FRANCHISE》中負責企劃和設計約3、4年。圖／楊曉嵐提供

曉嵐：我們會將籃球結合藝術家、設計師，對他們來說籃球文化，是從小到大的生活態度與記憶之一，有點像「早餐店」對我而言的意義。他們運用籃球材質或籃球文化等元素結合創作，我們會邀請這些人，採訪並介紹他們故事與作品。

後來我曾在 Apple 也待了好幾年，工作時常常想到台灣早餐店這個計畫，內心燃起熱情，也漸漸意識到這是我想做的事。後來因為疫情的關係，離開了 Apple ，開始慢慢進行早餐店的點子。現在是 freelancer 自由工作者，除了接案子、參與不同品牌的企劃與設計，今年 5 月也創立了「BREAKFAST SHOP」。

周依：對，她原本就一直提「早餐店」的構想，我就說「妳是不是要留下一點什麼再離開？」所以她回美國之前，我才一直 push。

在周依催促下，楊曉嵐回美國前，於今年5月創立「BREAKFAST SHOP」。 ... — 在周依催促下，楊曉嵐回美國前，於今年5月創立「BREAKFAST SHOP」。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曉嵐：其實這個品牌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但是因為周依的關係，她叫我今年離開台灣之前要做點什麼東西，才可以離開，所以很感謝她一直 push 我之後，才可以生出這麼多東西，並且和她聯名創作 T-shirt。

周依：我的話，平常就是自己創作與接案，例如去年的「LUMINE」，還有今年的「台北藝穗節」則因為疫情關係取消，從去年有部分案子完成後，就因為疫情關係無法在預定的時間發佈，一再的延期甚至取消。曝光對自由創作者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加上許多活動無法舉辦也影響到我的工作，因此案子數量也比往年減少一些。

但整體而言比起街頭店家，我覺得自己所受到的影響相較之下已經算幸運，只是曝光機會變少。相對的，在創作以及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也變多，可以思考未來方向和創作題材，試著讓腳步也逐漸放慢，雖然最近又變快，哈哈哈。

把自己的創作變成品牌，做成商品例如 T-shirt，創作可以有很多面向，不一定是在紙上或平面上，而疫情有壞的一面，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有好的一面。

楊曉嵐已經回到美國，我們邀請周依一起透過網路線上談談「BREAKFAST SHO... — 楊曉嵐已經回到美國，我們邀請周依一起透過網路線上談談「BREAKFAST SHOP」的構想。圖／吳致碩攝影

曉嵐：我之前做雜誌時，就很喜歡她的風格，所以特別找她進行 WNBA 的海報設計，她剛好也有興趣，在合作過程中發現我們很合得來，好到很多人都以為我們認識很久。

周依：我們線上往來大約 1、2 年，正式見面是今年 4 月吧，原本只是約出來玩，結果最後變成工作。

曉嵐：雖然是工作，但我們也很開心地在玩這件事。

｜創作《BREAKFAST SHOP》時的想法？

曉嵐：在美國長期下來，會很想念台灣早餐。算是我每次離開台灣，知道自己一定最會非常難忘的食物。因為在美國非常難找到台灣早餐，雖然身在台灣時總習以為常，但是我覺得因為有離開，再回來才會發現它格外美好與值得珍惜之處。

我想做「BREAKFAST SHOP」的原因之一，也是想讓國外的人能了解台灣早餐的美好，藉由我的品牌讓原本不了解的人能夠理解，或者能夠接受不同種族，不要再有歧視、仇恨，而是以正面愉快的方式互相包容欣賞。

周依：我覺得很有意義，像她剛剛講到在美國歧視亞裔的情況時有所聞，因此透過早餐店這種平常微小的可愛事物帶出亞洲的美好，所以我們的宣傳照片也希望凸顯出開心氛圍。

看到亞裔攻擊事件，楊曉嵐（左）想做「BREAKFAST SHOP」的原因之一，就... — 看到亞裔攻擊事件，楊曉嵐（左）想做「BREAKFAST SHOP」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讓不同地區的人，以正面愉快的方式互相包容欣賞。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與爸爸一起的早餐主題環島之旅，是怎麼開始的？

曉嵐：其實計畫很久了，加上台灣早餐十分有興趣，想更深入了解台灣早餐店。實際探訪後，發現每個人對台灣早餐的定義非常多元，不同地區的人講著不同模樣的早餐，而且都很有熱忱地介紹著，對自己的早餐相當有熱情。

周依：記得妳還跟我說，連蛋餅皮都很不一樣。

曉嵐：對對對！因為我很喜歡吃蛋餅，在北、中、南、東不同區域都很不一樣，所以就下定決心要親訪台灣各個縣市的早餐，我爸也覺得很有趣，就想一起參與，我們倆也都沒有環島過，所以算是一起圓了這個夢。

我們每天大約吃了兩、三種早餐，很多早餐可以當宵夜吃，這也是台灣早餐其中一個美好的地方，可以把它當點心、宵夜，為每一個人的不同時段帶來溫暖。

蛋餅、豆漿，是許多人從小吃到大的台灣早餐，也常常被當作宵夜點心。圖／BREAK... — 蛋餅、豆漿，是許多人從小吃到大的台灣早餐，也常常被當作宵夜點心。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周依：我原本也想一起去，但剛好身體不好在休息，不然超想跟著去玩。

曉嵐：我們去了 17 天，大概每一座城市停一個晚上，細微地去看每一處的早餐模樣，還有當地的人。我們每到一家早餐店，就和老闆、老闆娘聊天，問他們為什麼想做這樣的早餐、怎麼開始的等各種故事。我們也和客人聊天，發現大家都覺得「談論台灣早餐」這件事很有趣，每個人也都具有個人見解，這份經驗也讓我感受到十足的人情味。

周依：人情味是對外國人吧？哈哈哈！

曉嵐：其實我一開始都會有點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但我爸就會一直講「我跟我女兒現在第一次環島，想要探討台灣早餐，你們覺得怎麼樣？」瘋狂問大家的意見。還有，我也在獨立書店、連鎖書店尋找跟台灣早餐有關的書籍，發現不多，唯一看過一本是日本人所出版，以食譜方式編輯。這次的《BREAKFAST SHOP》，我希望以單純的攝影書來呈現。

周依：不是，妳就算想寫故事也來不及吧？

曉嵐：來得及啦！我本來就是想要用攝影、圖畫和抽象的方式，讓不同國家都可以了解台式早餐的美。

周依：妳這本在日本賣得很好，妳知不知道？

周依與楊曉嵐當網友當了1、2年，因為WNBA海報合作上一間如故，也促成本次合作。... — 周依與楊曉嵐當網友當了1、2年，因為WNBA海報合作上一間如故，也促成本次合作。圖／吳致碩攝影

曉嵐：真的喔？在美國也有，接下來在夏威夷、紐約、加州和德國的獨立書店、選物店也會慢慢開始曝光，我希望全世界都有地方可以分享。

周依：日本方面，是我和日本朋友的獨立書店談合作販售，他今天才跟我說賣剩下3本。除了因為日本人很喜歡台灣之外，還有《BREAKFAST SHOP》是攝影集，沒有加上文字，大家比較容易了解。

曉嵐：對，我不想在裡面注入個人想法，希望讓大家自己體會，有興趣想深入了解，都可以再到官網和 Instagram 上。

周依：妳不是還想去早餐店打工？

曉嵐：對，環島過程中，有去台南一間「阿杰手工蛋餅店」，老闆很年輕，他自己研發蛋餅皮，我跟他聊了 2 個小時，因為我真的很想了解台灣早餐，也想知道在國外開台式早餐店可不可行，因為身在國外真的非常想念。

後來我環島結束回到台北時，原本還想要去早餐店打工，就去問一間我很喜歡的早餐店的老闆：「我只剩一個月就要離開台灣，可不可以來這裡打工？」她說：「妳吹著冷氣用電腦，為什麼不好好享受，要來做苦工？我建議妳不要。」她也建議我，風土天氣都不一樣，學了也是白學，我覺得有道理就先作罷。

但還是希望能夠在美國開一間台灣早餐店，這是我的夢想，藝術和設計還是我的專業領域，所以我選擇先從這裡開始。

楊曉嵐先透過藝術和設計發揮專業、逐步推廣，未來希望能在美國開一間台灣早餐店。圖... — 楊曉嵐先透過藝術和設計發揮專業、逐步推廣，未來希望能在美國開一間台灣早餐店。圖／吳致碩攝影

｜曾和外國友人聊過台灣早餐嗎？他們怎麼想？

曉嵐：外國人真的完全沒有概念，除非曾經來過台灣、住過台灣或接觸過台灣朋友。我跟他們聊過這件事，他們覺得很酷，也很想認識台灣，了解早餐有何特別，我每次提到這個，都會把早餐店的所有細節講一遍，包含蛋餅餅皮如何，空間型態、提供中式或中西合璧等太多值得分享的內容。

周依：換作是台灣人，一定覺得太日常了。

曉嵐：在不同國度間「回來—離開」，會開始用不一樣的角度去看整件事情。加上我喜歡為一些大眾習以為常的事物，變得不那麼被忽略，找到它的獨特和美感。

楊曉嵐喜歡在習以為常的事物中，找到獨特之美。圖／BREAKFAST SHOP提... — 楊曉嵐喜歡在習以為常的事物中，找到獨特之美。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快問快答！如果只能選一樣台灣早餐，會選？

曉嵐：下意識會選「肉鬆起司蛋餅」。我問很多台灣朋友，他們習慣點培根蛋餅，完全不會把肉鬆和起司搭在一起，但這是我從小在台灣就會選擇的，然後配豆漿一起吃。我這次回台灣也發現石牌有一間「無名手工蛋餅」，它是那種厚蔥油蛋餅，搭上花生湯，是我以前沒有吃過的搭法與美味。

周依：我是那種很晚起床，中午再點早餐來吃的人。所以我會選那種什麼都有的「總匯蛋餅」再加一塊薯餅，然後吃到晚上。啊，以前覺得很無聊的饅頭夾蛋、飯糰，現在也覺得很好吃。

曉嵐：妳跟我一樣，我還會特別去豆漿店請他們幫我把甜、鹹飯糰結合在一起。

周依（右）將攝影也當作創作的一環，邀請攝影師楊雅淳、不同樣貌的模特兒，走進傳統早... — 周依（右）將攝影也當作創作的一環，邀請攝影師楊雅淳、不同樣貌的模特兒，走進傳統早餐店，再次玩起創意。圖／BREAKFAST SHOP提供、攝影／楊雅淳

｜請和我們聊聊這次聯名 T-shirt 的設計想法。

周依：當時曉嵐給我 3 張圖片挑選，我就故意選這 1 張，因為很生活化，對，就是構圖讓人不知道在幹嘛，很沒有主題，所以特別好。加上這張已經是早餐店畫面，我就不再疊上很早餐的元素，畫上 3 個慵懶隨性的人，然後寫上「吃早餐」的中文字很酷，傳遞吃早餐是一件很快樂放鬆的事情，妳看現在全球遭逢疫情、各地發生許多事件，世界彷彿亂了，是不是要有讓人開心的事物出現，不要只是悶著滑手機。

曉嵐：對啊，這次聯名就是想要傳遞開心、溫暖的感覺。

周依：這一次攝影書、聯名 T-shirt 的宣傳照片企劃也是，我們跑到傳統早餐店拍攝，特別找日本人、奈及利亞的混血兒等擁有不同模樣的人們，拿著書、穿著T-shirt、滑滑板，加上可愛道具，散播歡樂感。

周依為本次聯名T-shirt設計，畫上慵懶隨性、自由放鬆的女性人形。圖／周依提... — 周依為本次聯名T-shirt設計，畫上慵懶隨性、自由放鬆的女性人形。圖／周依提供

還有，關於我創作的女性人形，其實都有一些意思在裡面，她們代表自由奔放，在裸體還常常被視為性感的當下，我反而想呈現出力量。女性有很多面向，裸體不一定都得是性感，也可以很健康。

或許源自傳統純樸的家庭與媽媽的形象，我在創作中對女性特別有感受，也很著迷於身體。2、3年前，我去美國旅遊，特別前往脫衣舞吧，並不是用色情眼光打量，而是以欣賞美麗事物的角度。女生們很有自信，身上擁有很多個性刺青，她們對身體的理解很解放、很健康，而非縱慾，展現出：「我露出身體，因為覺得自己身體很美。」在不斷接收日本、美國的文化衝擊後，也更篤定以女性軀體模樣為創作的想法。

不管高矮胖瘦，我們都可以自信展現身體，就像在我的創作裡，身體都很龐大，這也是我故意的。女生要露出身體是自由、是健康、是力量，不需要都被歸納在性感，這樣的想法需要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