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之於我，是一種超越超熱情的感情：專訪演員吳子霏

本文選自《500輯》Issue70「電影人的創作日常」

先是生活，才有創作。以年為單位長遠策劃，電影是漫長且集眾人之力的創作，由數百數千個日子積累而成，我們不禁好奇——若回到個體，用更小單位拆解，電影創作者都怎麼過日子？什麼樣的生活型態支撐著這些創作？本期收錄六位幕前幕後電影人的創作日常，透過資深電影文字工作者的訪談與側寫，期待不論你從事什麼形式的創作，都能回到千折百迴的山路上，望著萬里雲外的山頭，甘心再踏出一步。

「如果我哭出來的話⋯⋯我⋯⋯會像玻璃一樣碎了滿地⋯⋯」2015年，吳子霏初次與「表演」相遇，即在課堂呈現裡演出《杏仁豆腐心》，如台詞所示，這齣戲是描述一對男女、在分手前的最後一夜，向對方赤裸地坦承自己的懦弱與心碎。

該劇本最著名的難題，就是僅有兩位演員要扛起大量的情感與哀慟，吳子霏戰戰兢兢地演完後，只覺辛苦與疲累，未料散場後，一位陌生人前來緊緊握住她的手，表示自己一個很深層的內在傷痛，在欣賞她的表演之後，被療癒，被撫平。「就在那一刻，我告訴自己要成為一個演員。」吳子霏如此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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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平面模特兒為主的吳子霏，自此踏入表演領域。這七年間，憑藉著努力與專注，密集參與各類劇集、電影的演出，更躍上大銀幕擔綱女主角。接連而來的演出機會，對她而言，都像在回應那次被緊握雙手而接收到的心靈感召，讓她頻頻思考當初的悸動究竟所謂而來。

演員的創造，來自於同理之心

飾演不同的角色，就要擁有更多樣的演員資料庫。吳子霏認為自己資料庫的建立，來自於求學階段就養成參與志工活動的習慣，「只要我有時間，我就會去做志工。」吳子霏國小在協助特教班學長時，一個不注意，學長便在溜滑梯旁便溺，別的同學可能覺得髒與厭，她則深刻感受到「原來世界上有和自己不一樣的的人」。

成年之後，某次吳子霏參與打掃義工，該屋主是八十幾歲的老奶奶，且育有一位身心障礙的女兒。老奶奶家裡遍地藏污納垢，遍地堆滿回收物，蟑螂不時竄出，吳子霏心想這環境住久肯定都要生大病了，老奶奶卻從頭到尾笑臉盈人，彷彿無所憂愁，還在打掃結束後慎重地送上一袋餅乾給她。老奶奶對於生活的樂天與認真，讓吳子霏受到很大的震撼，「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可以那樣純粹，儘管彼此陌生，而能互相給予協助，那是很無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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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養成的志工習慣，以及被表演掀起的震動，這七年間，吳子霏漸漸地將這兩者相連起來，「做志工沒有所謂的『你尊我卑』，幫助者與被幫助者之間彼此是互相給予、也互相接收；做演員也是，演員對各種角色都充滿好奇，都是基於人與人之間的同理心。」

與其說表演與志工兩者的精神是殊途同歸，倒不如說，吳子霏將自己易感的本性，逐漸建構在自己的演員身分裡。純愛的藝術少女、跳八家將的率真女子、探究夢境的科學青年，種種看似迥異的角色，她都灌住了屬於自己敏感與悲憫；她創造著這些角色的血肉，這些角色也為她創造出更加彈性與寬廣的世界觀與價值觀。

回想起當年被緊握手所感受到的震撼，吳子霏援用《靈魂急轉彎》的火花比喻，「就在那時候，我找到生命的火花。表演之於我，是一種超越超熱情的感情。」

做好表演，首要條件就是做好自己

「關於演員的表演守則，要講的細節會有很多，但若要歸納這幾年我的心得，有三大重點：誠實，同理心，以及享受當下。」

瓦昆菲尼克斯與娜塔莉波曼，是吳子霏最心儀的兩位演員。「《雲端情人》的瓦昆，和《小丑》的瓦昆，是多麼截然不同，瓦昆展現出最具彈性的演員本色；而娜塔莉波曼作為一個演員，不會僅憑藉個人的五感與直覺，而是為每個作品的技術性層面，投注最大的練習與心力，《黑天鵝》完美的示範了演員該有的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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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讓人著迷的，是當他們撇去演員身分，都能致力於自己的生活，也透過自己的力量，去影響眾人，」吳子霏語氣充滿讚嘆，「不隨波逐流，保有態度，這是我非常欣賞、也正努力實踐的。」

踏入表演創作的七個年頭，原本對於外界評論會有得失心的吳子霏，當讀到南韓演員河正宇《走路的人》寫的這段話，徹底療癒了她：「每個人的步伐不同，而世上沒有錯誤的路，有的只是稍微遲來與崎嶇的路而已。」

這幾年的吳子霏，開始學著和自己和解，放下不必要的身外之物，努力顧好自己的本分，並更關注如失依兒這種與生命相關的社會議題。她用跑步形容這幾年的心路歷程，「當你專注著前方，周遭事物會漸漸模糊，只有前方，才是我的去向。」

「縱然前方充滿荊棘，因而滿身是傷，終究會漸漸痊癒；縱使沿路大雨，淋過之後，我迎向的終究是陽光。」吳子霏的笑容正如朝陽般暖心，更如晨起的朝露，沁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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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士恩、林亞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