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工作者】編輯江家華：媒體環境崩壞，自由接案成為選項

2020-09-21 16:36 楊偉成

江家華在2019年以自由工作者的接案身分，憑藉《FOUNTAIN 新活水》獲得金... — 江家華在2019年以自由工作者的接案身分，憑藉《FOUNTAIN 新活水》獲得金鼎獎雜誌類最佳主編獎。圖／林澔一攝影

作為一個曾告誡自己不要再踏進編輯工作的內容創作者，江家華卻在2019年秋天，以自由工作者的接案身分，憑藉《FOUNTAIN 新活水》獲得金鼎獎雜誌類最佳主編獎。1979年出生、新聞系背景的她，曾在主流媒體工作，以為自己這輩子會在大企業裡待到退休，從未想像自己有一天會脫離組織變成自由工作者，甚至如今還走得挺踏實穩健的。

加入媒體發揮新聞專業，遠赴倫敦攻讀文化研究

大學畢業後對江家華來說，學以致用、踏進媒體業自然是前提，經朋友介紹開啟了她雜誌編輯的生涯。「我的前三份工作都是雜誌編輯，當中包含待了四年的《誠品好讀》，進去之前我就是忠實讀者了。」江家華表示，隨著出版經驗的累積，深感自己對執行專題深度的期待更高，相信《誠品好讀》會是有發揮空間的舞台，因此一發現對方釋出職缺就迅速投了履歷。這本雜誌在當時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文化影響力，隨著誠品書店自身希望更貼近大眾市場的期待，刊物內設計風格和生活美學的報導比重也逐漸擴大。

如戲劇腳本開發及田野調查、策展內容這些需要大量文本梳理的任務，都是江家華想嘗試的... — 如戲劇腳本開發及田野調查、策展內容這些需要大量文本梳理的任務，都是江家華想嘗試的領域。圖／林澔一攝影

「做雜誌的過程讓我發現自己對於文化研究有著極大的熱情，決定放下一切出國調整自己的人生狀態。」《誠品好讀》停刊後，江家華選擇前往倫敦的金匠學院（Goldsmiths, University of London）攻讀文化研究碩士，但頭腦中的理性告訴她，語言條件應該要有更充足的準備，遠赴英國之前，她先去澳洲打工留學一年，嘗試將自己放在全英文環境裡適應。研究所時期曾經也考慮過是否未來找份工作留在倫敦發展，無奈遇上當地不景氣的社會狀況，尤其要找到一份文化藝術類的相關職缺難上加難，「《衛報》甚至特別寫了一篇文章批評當地藝文行業慣以實習名義節省人事成本，足見這個現象真的很不健康。」回國前夕，同時有雜誌社和報社在向江家華招手，喜愛接受挑戰的她，決定嘗試沒有做過的報紙媒體，報社記者這個頭銜又跟了她四年。

江家華在判斷案件承接與否這件事上相當冷靜，甚至會換算工時，酬勞不合理的案件就會勇... — 江家華在判斷案件承接與否這件事上相當冷靜，甚至會換算工時，酬勞不合理的案件就會勇於拒絕。圖／林澔一攝影

自由工作者生涯啟動，持續探索獨立出版面貌

在報社後期，江家華發現媒體環境的整體性衰退，「在組織裡面能做的事越來越保守，加上我自己感覺到許多內容未必只能透過媒體這個媒介溝通，想嘗試一些體制內做不到的東西。」如戲劇腳本開發及田野調查、策展內容這些需要大量文本梳理的任務，都是江家華想嘗試的領域，2015年末，她正式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自此不再隸屬任何組織企業，開始全面支配自己的工作節奏與目標。

許多自由工作者在經濟上的不安全感，在江家華身上也不例外，「剛開始半年我每天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做對決定，稿費等上兩三個月是常態，幾乎天天在工作但戶頭卻沒有動靜。」雖然從前累積的作品讓江家華獲得一些刊物的編採機會，心理上的焦慮與轉折卻也難受，沒有老闆看似自由，但所有邏輯都要自己建立，「在做職涯轉換的決定時切忌只看好處，自由工作者沒有國定假日、三節獎金，你必須理解現實上的利弊交換。」江家華也呼籲有意自立的工作者要懂得幫自己設定停損點，一定年限內沒達成目標回組織上班不代表認輸，永遠要保持心態上的彈性。

熱愛獨立雜誌的她，早在2014年就成立了「雜誌現場」粉絲專頁，分享自身眼中出色的全球雜誌風景。在這之前，她進行了一趟歐美城市獨立雜誌巡禮，紐約、舊金山、波特蘭、柏林、巴塞隆納以及熟悉的倫敦，採訪那些刊物精神令她折服的幕後工作者。「結束這趟報社留職停薪、長達兩個月的旅行後，某種程度上我找到了軟調新聞在當代的存在意義，同時更堅定我要成為自由工作者的意志。」不只歐美，2016年江家華入選雲門的「流浪者計畫」前往中東，去了土耳其、黎巴嫩、杜拜、以色列四個城市進行出版研調，連同上一趟歐美雜誌取材，目前則計畫將其集結成書。

金鼎獎加持肯定，編輯力的體現與轉化

成為自由工作者的時間長了，許多原則也逐漸樹立，「變成個體戶之後對收入會很敏感，不用別人教，會被一個個案子磨練到懂得開出符合自己的行情價碼。」江家華在判斷案件承接與否這件事上相當冷靜，甚至會換算工時，酬勞不合理的案件就會勇於拒絕。「我也曾慌張若推掉這個案子是否就不會有下次，長期下來發現這樣的堅持，真的能讓自己有機會遇到更能發揮的委託。」

2017年，江家華受邀擔任《FOUNTAIN 新活水》雜誌副總編輯，貫徹自己不想再投身任何組織的決心，她仍以自由工作者的接案形式加入團隊。專題〈1987：一場不遠的文化爆炸〉挖掘解嚴彼時文化領域的爆發成長、〈新台劇2.0〉探討當代台灣戲劇的轉身、〈台灣美學〉則將長期耕耘本地視覺語彙的平面設計師推到大眾眼前⋯⋯江家華與團隊的用心受到業內好評，並讓她拿下第四十三屆金鼎獎雜誌類最佳主編獎，「對於一個曾經不想再當編輯的人來說，一直不知道這麼用力是不是對的，能受到這樣的肯定是很棒的鼓勵。」

「我想拓展編輯跨界到不同領域的可能性，這個專業具有的企劃、整合力應該要被實踐到更多地方才對。」在江家華心中，從《POPEYE》雜誌總編輯轉任UNIQLO創意總監的木下孝浩、如今經營藝文聚落「衡山和集」的中國知名雜誌人令狐磊都是明證。那面對越來越多的年輕世代有意成為自由工作者，會給出哪些過來人的意見？「從前我最討厭長輩拿傳統框架檢視自己，我絕不會告訴其他人一定要怎樣才對，在改變的過程中認識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江家華笑稱，如果自己再晚一點出生，或許她會選擇更早成為自由工作者這個迷人卻挑戰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