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收藏家姚謙／悲傷的夾竹桃

2023-01-11 17:09 姚謙

2022年是曲折詭異的一年，在剩下的幾天裡，獨居的我不出門地看著家中漫長、有意的有生之日的物件占有，稱之為收藏；思想著其中似有似無的意義：那是一種紀念、一個曾經被感動的紀念，而感動又對應了自己某時某刻不可重現的對照。

對我來說，感動更多是對於別人生命中、對世界感想的一次感嘆，我更多的感動是存在於欣賞、感謝的意思；畢竟，我們的生命相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都如同蜉蝣般的短暫，因為其短暫，所以感受才珍貴，當這樣的感想透過藝術的方式存放在物件上，藉由高於當下常態的技巧和獨特的個人性格思維，傳遞到我眼前，它激發了我的想像和思索，特別是瞬間的感動，往往就會激起了我留下此物的想法，這是一種自私的占有欲望。

這數十年來的收藏，幾乎都是紀念著來至於不同地方、不同時代、不同人有心記載下的物件；那是來自他們生命中的瞬間感想與感動，我雖沒有經歷親自參與，卻有緣地短暫留在身邊再三咀嚼。就在2022年最後一個月的最後幾天，感受著疫情的疲憊和戰爭已近的灰心中，有二件小作品安慰了我，它記錄著2021年夏天發現時清風徐徐的恬靜，和後來愈來愈少的自由。

這是北京一位藝術家的作品，周四是她的藝名，她以黃為材、用手成藝，去記載生活與賦予的靈感。她的作品類似美國藝術家Alexander Calder活動雕塑的方式一樣，如風鈴般懸掛，大的可以置放在大自然裡，小的可以放在屋裡一角。在她第一次展覽中，我驚訝地感受到其不可言喻的靈巧動人，而收藏了三件；一件放在台北的客廳，另一件放在書房。

其中放書房那件是夾竹桃，周四有一段文字記述緣由：今年新種了一棵夾竹桃，春天的時候枝繁葉茂、含苞待放。後來連著幾天有朋友來家裡做客，商量好似的，都跟我說夾竹桃有毒啊、不好啊、不要養在室內云云。這棵夾竹桃好像聽懂了；後來，就開始瘋狂地掉葉子，本來花好好的就要開了，一夜乾枯在枝頭。姿態也變得垂頭喪氣，嚇壞我了。我開始時不時對她說些安撫的話，有意無意地稱讚她；告訴她脫髮也沒關係，每個人、每棵樹都會經歷的。這棵夾竹桃好像又聽懂了；過了一段時間，她就恢復了生機，重新開花了。很奇異的香、挺好聞的，據說是有毒，但是我沒再提了，也沒把她移到室外去。她太容易悲傷了。就這樣，拿著一堆掉落的葉子，做了這件作品——很細的絲，連接很細小的葉片，不能自已地搖擺。

現在這件作品在我書房中，每回開窗它就隨風旋轉、搖曳；而葉與葉之間絕妙的平衡，如同整個地球上所有的生態，只有在平衡、和諧之下，他們隨風旋轉而舞。

祝願2023年不再有疾病和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