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共和國》導演盧卡斯：狂歡即自由！揭密北藝中心6小時沉浸劇場銳舞派對

一如波蘭導演盧卡斯．塔沃柯夫斯基（Łukasz Twarkowski）所說：「我們正生活在一個我們無法真正理解正在發生什麼的時代。」當AI飛速實現我們曾遙不可及的科幻想像，世界儼然不是我們當年出生的模樣；沿著所謂「正軌」一路走到此刻的我們，在成年之後，真的自由嗎？快樂嗎？是否投身所愛並賴以維生？

由盧卡斯．塔沃柯夫斯基執導，首度跨出歐洲大陸至亞洲演出的6小時沉浸式體驗《共和國》（RESPUBLIKA），將於6月4日至6月8日在臺北表演藝術中心超級大劇院登場。在這個期間限定的國境裡，你可以探索、觀察、融入其中與演員互動，還能在場館裡飲酒，並全力狂歡舞動到凌晨。在節目尚未開演前，《500輯》趁著導演來台場勘，邀請他坐下來聊聊，究竟是如何創作出這部虛實共織、層疊交錯，又充滿沉浸感的精彩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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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即是一個臨時自治國

1983年出生波蘭的多媒體劇場創作者盧卡斯‧特瓦科夫斯基（以下簡稱盧卡斯），向來擅於研究劇場、探討劇場極限，其作品常以多媒體延伸現實體驗，藉此展現其獨創的舞台表演語言，亦多次受邀參與歐洲各大重要藝術節與劇場展演。

《共和國》最初受立陶宛國家劇院委託製作，以團隊拍攝的森林社會實驗紀錄片做為參照，在劇場內復刻了這個微型烏托邦，並搭建出一座短暫存在的「臨時自治國」。過去此作多在戶外場域展演，此次北藝中心首度打通「大劇院」與「藍盒子」，讓盧卡斯在近2400平方公尺的超級大劇院登場，並架設廚房、酒吧、桑拿房、紐奧良拖車、太空船、看台，及一座配有DJ台和舞池的主舞臺。

如此一來，觀眾即可化身共和國子民，一步步從旁觀者變成共創的一環。盧卡斯表示，「這是《共和國》首度進入劇場空間，我們從沒想過世上有任何一個劇場足以容納得下我們所要搭建的設施，我想北藝中心應該是唯一個能接受如此規模的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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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我對「事實」不感興趣，「現象」更吸引我

最初「保拉瓦共和國」（Republic of Paulava）的提案，是由立陶宛國家劇院總監所提出，但盧卡斯向來不執著單一面向的歷史，因而最後選擇採用打碎的脈絡來呈現此作。而這個真實存在的「保拉瓦共和國」出現於18世紀末，當時由一位神父買下一塊土地，並決定在此地生活的所有人都是自由的（當時的波蘭仍為奴役制），而他與這800位農民便擁有了自己的軍隊、金錢、劇院、學校，與某種形式的醫療保健系統。他們就像個完全獨立運作的國中國，也如同平民老百姓眼中的天堂。此共和國一共延續了25年之久，直至他們參與了對抗俄羅斯的起義，所有人團滅才徹底結束。

雖然此烏托邦最終並未實現理想，但該想法還是讓盧卡斯深深著迷，「因當時波蘭與立陶宛仍屬同一國協（國家），對我來說，這也是屬於我自己國家的歷史。因此，有時雖然是某個主題啟發了我，但那些想法卻又帶領我進入到下一個主題的探索，然後就越挖越深。因為我通常對『事實』比較不感興趣，反而是事實背後出現的『現象』更吸引我。這也是為什麼我很喜歡偽紀錄片的創作形式，因為它可以幫助我去呈現，混合在事實與想像間，或者事實與虛構間的張力。」

在「狂歡」下享受完全的自由

做為一個半虛構、半真實的創作，盧卡斯表示，「《共和國》主要圍繞兩個元素，第一是對所有人來說都至關重要的『自由』，也應該是所有人存在的基本教義。於是，我問自己，是否能創造出一種自由的感覺，足以延續數個月之久，甚至是，即便你了解到，在目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真正的自由是不可得的前提下，仍能產生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有那麼幾次，當我真正感覺到完全的自由，就是在『狂歡』之下。

一如無政府主義者Hakim Bey所提出的TAZ（Temporary Autonomous Zone臨時自治區）概念，與狂歡運動非常相似。」因此，即便從政治的角度來說，Rave(銳舞＼狂歡)是對制度的不服從，但這也形成clubing與電音文化的起源；因此對盧卡斯來說，派對也像個臨時自治區，能讓人跳脫現實的囿限。

但真正啟發他對「狂歡」的熱衷，源自2006年他曾在烏克蘭有過一次真正的狂歡（rave）體驗，讓他親身感受到完全的自由是沒有盡頭的。當時他們一群人在克里米亞弄來五個音響、180個人，並跳了一個禮拜的舞。結束之後，每個人各收了10塊美金，並找清運單位將場地打掃乾淨，回復到一切彷彿從未發生過般。「那是種完全自由，沒有人會對你指手畫腳，告訴你該怎麼做。」也正因這段經歷，讓盧卡斯深刻瞭解到狂歡文化的重要性。

同年，他也看了一部關於狂歡的影片《塞拉耶佛狂歡》（Storming Sarajevo)，片中提到「人人都要去了解，其實音樂並不是奢侈品，音樂是必須品」（you need to understand Music is not a luxury but a necessity.）「這也是為什麼《共和國》要有狂歡元素。如果當時我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如今也不會創造出這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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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不需要工作，會變成怎樣？

接著，第二個元素盧卡斯要探討的是，在喊出「人人平等」、終結百年奴役制度後，下一個巨大的社會變革會是什麼？他認為是「每個人的基本收入。」盧卡斯認為「我們被養育的方式跟成長的社會都會告訴我們，工作很重要，是一個人的基礎；無論你喜不喜歡。於是當我們活在這個制度下，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從事他們喜愛的工作，也沒有機會去選擇他們想做的事，多半只著眼推動經濟上的成長，但這反而造成許多人的不快樂。」

於是盧卡斯開始思考，「如果我們不需要工作，會變成怎樣？」

他決定以一年為期（2019年、2020年），透過一個基本收入的實驗，讓一群人離群所居、遠離社會、住進大自然當中，看看是否能從中找到問題的解答。於是團隊透過試鏡、篩選，並匯集了年齡跨度極廣的15位演員、作曲家、舞台設計師、戲服設計師、編劇、DJ等，加入這場實驗（當時最年長的女性高齡60歲、最年輕則為27歲）。

森林裡的營區設計極其簡單，大家都住在露營車裡，現場則架有攝影機，讓每個人都能隨時拍攝紀錄彼此。同時，營區內亦設有一個告解室，可錄下所有人當下的狀態。在這場實驗裡，完全沒有排練，參與者也沒有義務去做任何事。無論想要烹飪、打掃或是分享技能都沒問題。於是，現場有人教授瑜珈、編舞工作坊，也有DJ放歌，盧卡斯也趁此機會分享了各種關於狂歡的電影。於是，經過幾週後，在盧卡斯的潛移默化下，大家開始慢慢被灌輸對techno或電音的好奇心，也漸漸喜歡上這樣的音樂類型，並開始嘗試擔任DJ、編排個人播放清單，同時也商議好決定每天傍晚都要辦一場狂歡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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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重要的是人與人間的所有際遇

「接下來便是半虛構的部分。只因這個故事是一群人在森林中，生活了一年，並慢慢喜歡上電音，同時每個晚上都有一個狂歡的跳舞派對。」但最後，在一年的實驗結束後，他們發現自己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感覺與答案，於是便終止了這個實驗，並帶著失敗的感受離開。「這個故事就是用一種未來在回看過去的視角所呈現；也就是說，在未來，做為一個當下的現實，他們覺得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狀況，於是他們後來回顧過去時，才發現當初這種挫敗的情緒，其實是因為他們正在追求的是一個可預見的結果。」

但在這座森林裡，真正最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所有際遇；因此，5年後，這群人決定再聚首，把當初所錄下的素材集結起來呈現給世人看。同時透過表演的過程、也再現此故事，並將其漸漸變成所有人共同的狂歡。

盧卡斯表示，「此作品展現的是一種無助感，或是絕望感。因人們沒有辦法去回應現實生活或當下的荒謬，因此我們認為這或許是一種方法，能讓所有人聚集起來。同時，也在一年的狂歡後理解到，自己不會再有這種天真之慾，因為狂歡到最後也會變得像工作一樣，日復一日。因此，這個地方雖然只能暫時地與現實斷絕或脫鉤，並完全地忘卻自我，但這或許也是種方法，能幫助人們找回希望，以及自身的能量跟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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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多重結構敘事，一生至少體驗一次！

此外，盧卡斯認為對觀眾來說，「《共和國》所傳達的是非常個人的感受，每個人都會得到不一樣的結論；因此，有人會覺得這是部非常悲傷憂鬱的作品，但有人卻覺得看完會被解放。」

尤其，這個沉浸體驗本身亦來自一個多重結構的故事，既有知性層面（自由的起源），另一方面也有非常貼近人生的演員，以及關於情緒的渲染。特別是，最後所有人都會加入狂歡，這是許多人一輩子可能都不曾有過的大型銳舞派對經驗。甚至對某些人來說，一生或許只會參與一次，但僅僅一次這樣的體驗，就非常足夠。

畢竟，我們不可能因為一場演出而以非常極端的方式去扭轉或改變我們的生活。但盧卡斯認為，「真正重要的是，這是個能幫助我們去提出質疑的時刻；你可以問問現在的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想做的事。同時，也有助於我們真正活在當下，並以有意識的方式生活。我不是因為過去15年都在做劇場，所以現在還要繼續做。反而是要問自己，為什麼沒有辦法停下來不做這件事。」畢竟一如作家Elie Wiesel所說的，「只有當你無法不寫時，才去寫。」（Write only if you cannot live without writing. ）才會感受到其背後真正巨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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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境《共和國》！感受6小時沉浸體驗

《共和國》主要分成三個階段，首先入場後可自行遊逛所有空間、了解場域布局（約莫至45分鐘），接著會結合現場表演與錄像裝置，此時觀眾可選擇透過大螢幕觀看，或直接進入不同房間體驗（3個半小時至4小時間），最後則是場盛大的銳舞派對（1-2小時）。盧卡斯表示，「我們打造了一個非常大的空間設施，裡面由各種不同的房間所組成。比如有視聽室、酒吧、三溫暖，也有像太空船上面的生活空間，以及行動住宅。觀眾全部看完後可自行決定，想近距離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或是透過大型LED螢幕縱觀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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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階段開始進入敘事時，演出過程會同時在不同地方進行，盧卡斯強調，「即便可以透過投影營幕掌握大局，但因舞臺上發生的事情非常多，並不是所有的內容都可以被鏡頭捕捉；一般來說，不可能全部都看到。因此，當你做了某個決定後，便注定有某些地方的故事會被錯過。」

但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故事？盧卡斯說道，「螢幕上的蒙太奇畫面，既有現場即時影像，同時也包含當年他率領一幫藝術家及幕後團隊進入立陶宛森林裡所拍攝的內容，以及現場由演員們重新再演繹一次，原先那段影片的『再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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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進入第三階段前，團隊會將原先隔間的牆體一個個拆除，如此一來，每個盒子裡的敘事會越來越透明，並隨著時間的積累，讓觀眾僅僅是站在外頭，便能一目瞭然。最後，當所有牆體卸除後，現場將徒留整個鷹架，以及上頭懸掛的霓虹燈。此時便開始了最後階段的銳舞Rave派對。不過，盧卡斯說，這其實也不只是單純由DJ播放音樂跳舞的環節，而是透過戲劇工作的方式，經由精心規劃下、並結合不同形式所混合而成的銳舞派對。

透過這三個階段，觀眾不只能在各個房間裡飲酒與吃喝，也可以跟演員們互動、對話。盧卡斯亦強調，「就算觀眾不跟演員互動，透過現場攝影鏡頭的即時錄像，當觀眾出現在螢幕上時，他們也就成為了這場演出的參與者。」無論是E人或I人，想靜靜觀看，或盡情投入體驗，在這期間限定的6小時裡，盧卡斯都邀請大家走入一個充滿實驗性的烏托邦國度，一同感受絕對的自由與狂歡，並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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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國》（RESPUBLIKA）

日期：2025年6月4日 - 6月8日

地點：北藝中心超級大劇院

線上購票：opentix